“首先,我跟你无冤无仇,所以你我之间也不存在什么私人恩怨,我完完全全是秉公执法,我推门的时候你就那么站在原地,录音也证明了当时就只有你在场,谁看了不说你是异能者还炸飞了那个负责人?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毕竟是吃公家饭的,明面上面子要过得去,所以大家都是遵循自愿原则去工厂劳作的。”
他含着棒棒糖絮絮叨叨,德雷克大概是听了一路后忍无可忍了,终于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嘛,简单,”科因停下车,德雷克望向窗外,几栋铁锤般头重脚轻的黑色水泥楼房,遍地低矮锈蚀的车间厂房,雪一样干燥亮白的盐碱地,锈迹伴着曾有过的降雨,在碱地上拉开一道道错综复杂的殷红伤口,“这里是05号厂区,已经被废弃了很多年,不少怪物把这当成了栖息地,普通人肯定打不过他们。”
“所以你下车后,如果被杀了,就说明你是无辜的一般市民,我抓错了人,如果你赢了,那你就是未登记在册的异能者,我把你押回去,再由审判庭剥夺你的人权,把你丢去当能源电池。很好懂吧?”科因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我不知道你们那里还流行女巫审判。”他淡淡地说。
“啊,不然呢?难道我是想讹诈你,让你贿赂我顺便救回自己的小命?没有没有,我绝对没那个意思,你千万别往这方面想。”
就在德雷克看上去想反驳些什么时,科因却扬起了头,看向车顶棚,即便是德雷克,也听到了车外诡异的,仿佛有什么巨大生物蠕动的声响。
“不是吧。。。。。。”科因皱起眉头,神色骤然严肃下来,他转头看向德雷克,“喂,等下我把钥匙给你,你快”
德雷克猜他想说“你快跑”,不过他恐怕也没机会确认了。
黑压压的天幕下,先前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那些声音,并不是代表着什么想要偷袭他俩的生物正在靠近,相反,那是栖息在当地的弱小生物们在尽量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争先恐后地逃跑。
德雷克被拷在车后座,却将车前方的景象一览无余,破败的建筑,干涸的土地,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厂区,和比楼房还要巨大的,盘亘在建筑间的可怕生物。那是混沌的一团,表面呈现出抹了油漆般光滑的灰黑色,既没有头也没有脚,更分不出上下左右,无数流光溢彩的旋转线条不断在它体表浮现又转瞬消失,就是这只怪物,刚刚随手一挥,就把整个前车部分拍扁在地上,铁皮零件横飞,先前还在跟德雷克玩女巫审判的科因现在大概已经成了那摊金属铁饼的人肉夹心。
他用力扯了扯手铐,质量很好,把他拷在座椅上动弹不得,连站起身都做不到,更遑论逃跑。
他能怎么办?把车座扯下来扛着跑显然不现实,砍掉自己的手?那也没有工具,怪物发出了一些细小的声音,它蠕动着那庞大的身躯,慢慢朝车这边挪了过来,每一下都扬尘四起,纷飞的碱土拍在德雷克脸上,刺激得他呼吸困难,口鼻出血,不过此时他无心去关心那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不适,德雷克吐了两口血沫,屏住呼吸,左手用力扳住右手的拇指,狠狠将它朝反方向折去。
金属扭曲的吱呀声。
怪物的身躯忽然膨大了好几倍,以泰山压顶之势重重拍在车身上,这下哪怕是最老道的法医,恐怕也没信心把被辗了两遍的科因从车体上还算完整地铲起来。
幸运的是,德雷克在怪物压上来前的最后一秒以手骨骨折为代价从手铐里挣脱了出来,他一脚蹬开车门,双头抱头扑在地上,旋即就被随之而来的气浪拍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撞在厂房墙壁上。
德雷克没上过战场,但他觉得这和一枚炮弹落在身边没什么两样,被和他一起拍飞的金属残片就如弹片般深深嵌进他的体内,而他蜷缩在墙根下,奇迹般的暂时没有失去意识,却也感觉不到自己胸部以下的存在了——脊椎断了,肯定的。
到头来,也不过多活了两分钟而已。德雷克艰难地呼吸着,粉碱大概已经把他的呼吸道灼烧得千疮百孔,让每一次呼吸都会带着可怕的漏风声,最严重的哮喘病人也不过如此,地上堆起了一滩深红色的血泊,血液沿着锈迹腐蚀出的道路缓缓流淌,在雪白的碱地上涂画出一道又一道艳丽的红痕。
好吧,他倒是希望这次自己能死透了一了百了。
而与此同时的05区3栋101室,阳台。
这里荒废太久了,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水龙头保持着拧开的状态,却再也不会有苦涩发白的水流淌出,一切依然保持在他们搬走前的模样,只是家具陈设都被风化作用剥去了应有的色彩,圆桌,板凳,储物柜,隔着防护栏的细条阴影和天上惨白的月亮遥相呼应。
科因拖过来一张小圆板凳坐了下来,他刚刚拉开储物柜门,从柜中摸出一个野餐篮,篮身同样是没有色彩的惨白,里面却不合时宜地放着块芝士咸牛肉三明治,中间甚至还夹着几片水嫩欲滴的生菜叶,色泽丰富的叫人眼睛发酸,更别提放在旁边的一小瓶红酒了。
一切就像是他提前安排好一般。
“诶,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他咬了口三明治,遥遥望着天上的月亮,语气平淡,“真正优秀的影视制作人应该抢第一排的观众票去现场观看自己的作品,大概是这样?我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