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之前京中局势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长宁巷一案不了了之,裴家上下因私库一案禁足府内。
看起来世家只受了些不痛不痒的皮外伤,一切,却都尽在珩王府二人的掌控之中。
萧煜在京中营造斗鸡走狗、眠花宿柳的名声,实则暗地里先查凉州,再查大理寺,几乎把裴、孙盘根错节的底细盘了个遍,一连几日见不到人影。
陆昭尚在“昏迷”当中,一边安心养病,一边麾下探子如潮水般漫入了各家重臣府苑当中。
除夕夜,火树银花,万家团圆,珩王府却清冷得堪比诏狱。
一只信鸽在爆竹硝烟中盘旋良久,终于找到了落足之地。
“姑娘,是卫少主的消息。”梧桐低声道。
陆昭捻开信纸,凤眸一凝。
其上所写的,是她托卫审容所查的萧家旧案一事。
十八年前,大梁进犯,萧家满门战死殷城,唯独军营中一老医者携三岁幼子逃出生天。
三岁幼儿,自然是随后被先帝收作义子的珩王萧煜。
那老医者,姓季名延仲。
想必就是那位被萧煜唤作“阿翁”的府医。
身为先太子一党的萧家满门战死后不出一年,先太子便被以谋逆罪论处。
她曾猜测先太子并未谋逆,那萧家,是否也并非战死呢?
上一世萧煜大权在握,掌越北三十万大军兵符,被她日夜忌惮,却好似并无反心。
死后之事,便不得而知了。
如若这一世越北兵权能为自己所用,她所求的皇位岂不是轻而易举。
正想着,窗外一道玄色身影,忽而扬手敲了敲棂木。
陆昭一顿,起身拉开了横窗。
檐角灯笼照得面前人丰姿如玉、眉眼如画,萧煜眸中含笑,向她递过来一张朱狐面具,其上金漆赫然。
“京街华灯如昼,随我出府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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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京城内,千街万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萧煜与陆昭戴着两张狐面,穿梭在如织的人潮当中。
她一身红衣绝艳,白狐大氅纤尘不染,手中提着盏玻璃绣球灯,身后青丝如瀑,随举步顾盼而轻轻曳动。
行人途经身侧,倏而撞上了她肩膀,陆昭向后一踉跄,后腰撞上了萧煜刹那间拦起的手臂。
他只顿了片刻,便轻轻收回了手。
“多谢九皇叔。”
面具之后那双明艳的眸子抬头望着他,眼底是从未见过的惬意与欢欣。
“我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年景。”
陆昭似是同萧煜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前十五年,她在堪比冷宫的重华宫中抱着七八个汤婆子取暖。
而在被宁妃收养的后五年里,除却在广春宫中吃一顿不咸不淡的年夜饭,便是在裴府度过那假意的温存。
万家灯火,盛世华章,今日终于得见。
“还有更热闹的。”
萧煜朝着街前挑了挑眉。
陆昭放眼望去,只见连绵的商摊如浪一般涌来,烛火荧荧,目不暇接。
“东市多外来商客,年关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