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禾道:“春棠是在权王爷进去之后死的?”
“那倒不是,春棠她……”崔评事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审问的屋子,再次见到一室血污,他还是忍不住抽了口气,对面露隐怒的李木禾道:“权王爷才进来,还没等和春棠说上几句话,相王又来了。”他轻轻一叹,道:“他也是为母妃来的,想要从春棠口中问出当年德贵妃落水的真相。”
“便是皇子亲王,也没权力在大理寺严刑逼供!”李木禾咬了咬牙,忍了几忍,道:“莫非春棠被相王打死的?”
相王果然不愧残暴之名,从这满室的血迹便可见一般。
崔评事又摇头道:“这倒不是,虽那相王刑讯手段之残忍下官也是……不过下官瞧着,王爷下手却还有分寸,毕竟春棠一死,玉美人就是真有冤屈也难昭雪了。那春棠……”他的声音沉了沉,“是咬破口中藏毒的牙齿,服毒自尽的!”
李木禾一怔,眼底闪过一阵微光,“当时……何人在场?”
崔评事道:“相王来之后,权王就离开了,相王审讯春棠的时候,下官还有一众守卫,都在。”
众目睽睽之下,谁都没办法下毒,莫非春堂是熬不住酷刑自杀了?
李木禾兀自摇了摇头,虽然看起来很像,但……不可能!
“当时詹大人在什么地方?”
崔评事道:“当时詹大人见王爷刑讯逼供,又不敢拦阻,便亲自去找高大人了。”
李木禾点点头,这就是了,相王无权擅自刑讯大理寺的犯人,春棠是久在宫中的老人了,不会不知道厉旸这么做不可能持续很长时间,她咬一咬牙就挺过去了,且她也心知肚明在她吐出实情之前,厉旸并不会要她的命,性命本来无忧的情况下,她又怎么会轻易服毒?
他正深思着,崔评事在一旁小声道:“大人,事已至此,詹大人已经在拟请罪折子……依小人之见,之后的事,大人还是不要插手才是。”
李木禾缓缓回头看着崔评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评事躬着身子,低垂着眉目,道:“皇上的意思是命大人查清夏杨之死,如今凶手已经找到了,大人也算可以交差了。至于春棠的死,就算大人不插手……”他松垂的面颊一动,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相王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李木禾容色一凛,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血淋淋、却空荡荡的室内,沉声道:“是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春棠的尸体在哪儿呢?”
荆王府,清光楼。
厉晫躺靠在床头,一张蜡黄的脸气得仿佛马上要背过气去,他指着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又用颤抖的手指点着面前站着的厉旸,断断续续地道:“六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吾君坐在一旁又是劝又是帮他揉着心口,回眸看向厉旸,恳求道:“六弟,王爷如今身子不好,你有什么事不能……”她眼角瞥了眼那尸体,不忍地别开头去,“有什么事,非要这么说呢?”
厉旸执手道:“五哥、五嫂,今日都是我莽撞了,实在是对不住。但我不过是想请五嫂确认一下,这人的死相,是不是和当日在荆王府服毒自尽的丫鬟云火一模一样?”
“咦?”时吾君惊讶地看着厉旸,“云火……”她这才又狐疑地仔细看了眼那尸体,吃力地辨认了一阵之后方才认了出来,她震动地站了起来,“这不是……这不是温贵妃娘娘身边的春棠姑姑吗?她怎么会……”
“五嫂!”厉旸本就没什么耐心,事关母妃更是一刻也等不及,竟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时吾君将她扯到春棠身边,冷声道:“五嫂请仔细看看,她服的毒药,是不是和那个云火是同一种?”
“放肆!”
厉晫神色一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这时越琊晃身上前,将厉旸与时吾君隔开,垂首道:“请王爷自重!”
厉旸阴狠地等着越琊,冷哼一声正要发作,时吾君及时开口,道:“六弟,这春棠的死相虽和那云火有些相似,但毒药致死,大都七窍流血,这……我又不是大夫,我也分辨不清她服的这毒和云火是不是同一种啊!”
厉旸道:“那谁能分得清?阮没石?”
“阮先生最多算是一府医,他的话怕是难以服人。”时吾君想了想,道:“六弟不如去问问高大人,当时的案子是他审的,云火的尸体也是验过的,想来卷宗里会有记载,大理寺的档案,是最公正可靠不过的。”
厉旸闻言掉头就走,走了几步方有些明白了,扭头上下看了时吾君几眼,冷声道:“其实五嫂不是怕阮没石不能服人,而是想置身事外吧!”
如果是阮没石来证明春棠和云火死于同一种的毒药的话,那就相当于荆王出面证明害他的人是权王,而显然,这两口子并不想这么做。
他又看了看方才因怒而妄动、正喘息不已的厉晫,“五哥,身为人子,当年德贵妃落水之事你就半点不怀疑?如今真凶就要浮出水面,你却仍想着独善其身,这般怯懦的作为究竟是因为你如今的身体,还是你……”他想起厉晞说过的话,“你早便知道这件事另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