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毓一到晚上眼神就不好,文湛拉着他的手,在禁宫中慢慢走着。
这里,他们从小走到大,似乎每一段宫墙,每一段石子路,每一棵树下,都有他们的痕迹。
竟然有一丝的恍惚。
赵毓似乎看见了小时候的他们,两个小孩子也是手拉着手,顺着御园跑了过去,笑声几乎要被阴冷森然的禁宫淹没,光影明灭,留下影子是他们身上黑色缂丝骧翥纹锦袍擦过花枝。
再向前,……
赵毓停住。
那里,是微音殿。——黑瓦朱墙并不宏伟,殿外四周开阔,站着几排石像一般的御林军。这里没有禁宫中其他宫殿的雕梁画栋,也没有御园水榭亭台的烟雨朦胧,却独有一份肃穆和端庄。
这是皇帝处理机要大事的地方。
这是王朝的纪要中枢。
文湛拉着他,“进来吧。”
已经过去十四年了,自从赵毓被封亲王开府建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进过微音殿。
里面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价比黄金的太湖金砖铺满地面,黑色檀木的柜子顶天立地,黄金做的把手与锁经过千年,已经褪去了耀眼的光,变得柔和与古朴。
文湛到书案上铺开宣纸,提起毛笔,饱蘸了浓稠的墨汁,悬腕写了三个字——元承行。
赵毓,“怎么叫这个名字?”
文湛,“你原来不是用过元承这个名字吗?”
赵毓点头。
文湛,“挺好听的,不用改了。”
元承——元熙,承怡。他的年号,他的名字,缔结百年,永不分离。
文湛记得,久远之前,他曾经在殿外的花丛边对承怡说过:
“承怡,大郑的皇位,有一半是属于你的。”
“所以……”
“把你的心给我。”
当年如此绝望的一个请求,如今,他已经如愿以偿。
外面忽然点燃了万盏明灯!
赵毓推开宫殿的雕花窗。
高耸入云的朱墙黑色琉璃瓦将大正宫与人间隔离,外面的人不知道,此时,在皓月之下,整个宫殿亮如白昼,薄透似琉璃!
起风了。
太液池水泛起波澜。
宫殿的灯火洒下点点碎金,印在波浪上,明灭摇动,犹如万千游鱼济沧海。
……
承怡,只有印着你名字的债票拥有战争、挤兑、生与死试炼出来的信用,——不灭的信用。
它不会敛尽天下之财,它可以破除时间的限制,可以从虚无中变幻出财富。让大郑的子民,无论是王公权贵、富商巨贾,还是小民百姓都可以安稳度日。人们不会因为高昂银价卖儿鬻女,出手赖以生存的土地,质押先祖披荆斩棘留下的祖产。
待户部重塑税制,我将大郑的国税押给你。
发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