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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球放好、后退、起跑射门!
一切都像是被扭曲变形了,但是随着清亮的、代表着进球有效的哨声响起,舍甫琴科感觉自己像是忽然从梦境中醒来,从地狱里回到了人间。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差点克制不住掉落的眼泪。
利物浦球迷们发出了失望的嘘声,而切尔西人的希望却涌动了起来只要最后登场的加迪尔踢不进,他们就能将这场比赛继续下去。
但是加迪尔注定是要让他们失望的这是他第一次可以作为最后一个罚球手,站到点球点上,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是来终结这场比赛的。
这就是他站在这里的意义,而他能做到。
裁判代表可以发球的哨声仿佛还回荡在空气里,另一个漫长而尖锐的声响就盖住了它,声音穿过沸腾的球场,穿过天空和云层,穿过一整个赛季拼搏跌宕的时光,宣告着一个明明白白的结局比赛结束!
利物浦拿到了前往雅典的机票,而切尔西淘汰出局!
和场上切尔西众人一同洒下泪水的,是圣西罗大雨中的曼联将士,整个赛季中都在高歌猛进的两队碰撞出了令人震撼的最强音,红色和白色的厮杀蔓延到了最后一刻,但宛如天神下凡的卡卡用现象级的表现统治了比赛,摧枯拉朽地撕裂了曼联的防线。
上帝之子的冰冷而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晚。
俊美纯真的青年跪在大雨中虔诚地仰头祈祷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
他强大、他杀戮、他征服……可他也是天神座下,最悲悯的信徒。
小小罗哽咽着坐在草地上,和所有人一样,长久地凝视着卡卡,弗格森爵士则是感到了许久未逢的心如刀绞他才是那个慧眼识珠、最早相中了卡卡的人,他才是那个愿意花哪怕千万英镑把他带来老特拉福德的人,米兰分明是在他后面捡漏的,可命运就是这么戏谑和无情,偏偏要让那个他未曾得到就已经很偏爱的孩子,完成了对曼联的最后一击。
加迪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在安菲尔德灿烂的晴空下抬起头,球迷们以为他是在看向自己,都狂热地挥动起了手中的小旗子和围巾,希望能得到他的注视,但随即加迪尔就只是冷淡地低下了脑袋,和队友们拥抱着,乍一看起来,他好像并不是特别开心。
杰拉德正轮流和兰帕德还有特里拥抱他们毕竟是他在国家队里的朋友;加迪尔撇开了眼睛,走向坐在地上的舍甫琴科,对方只是闷闷不乐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加迪尔问要不要交换球衣。
舍甫琴科没有回答,掀起球衣来蒙住了自己的脸,精壮的腹肌露在外面,加迪尔面无表情地上手戳了戳。
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了的乌克兰人:……
他终于是撑不住自己冷淡的表情了,把衣服放了下来,露出通红的、还带着一点泪痕的脸,瞪圆了眼睛,怒而看向加迪尔。
“不想换,看不出来吗?”
他的声音都有点哑了,而加迪尔满脸无辜地看向他,直接跟着坐了下来,上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最近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这么毫无原因地亲近了真是奇怪,人不能和自己的队友黏黏糊糊、反而可以和对手亲密相拥,而人们此时绝对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只会为此感动。
“奇奇怪怪……你怎么是这幅表情,赢了还这样,也太欠揍了……”
舍甫琴科心情非常差地发现刚刚为队伍稳稳罚下最后一球、结束了正常比赛的加迪尔却仿佛是输掉的那一个似的,满脸倦怠和迷茫,比他看起来还像个悲情战士,忍不住牢骚道。
加迪尔有点听不懂他混杂着三个语种的话,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舍甫琴科忍不住拍了拍他金灿灿的脑袋。
“真坏啊,舍瓦……在你家里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加迪尔这才懒洋洋地把脸抬了起来,慢吞吞摸着自己的头发,向舍甫琴科不走心地控诉。
“我可没心情安慰你输的是我,好不好你讲点道理呀,加迪尔,要不是我脾气好,现在已经把你打跑了……也就里卡多乐意惯着你,也不知道他们踢得怎么样。”
“我感觉到他赢了……哎呀,轻一点,舍瓦,轻轻。”
“你怎么知道的,你八成只是不想要曼联晋级罢了。”舍甫琴科嘴上抱怨得厉害,实际上语气却软和了下来,跟着伸出手帮加迪尔捋了捋被自己拍乱掉的头发,而大家心目中的「球霸」正乖乖巧巧地低下脑袋,任由年长者给他顺毛。
两个金发前锋肩并肩坐在一起,像是一对敌人在战争结束后平静地共同坐在废墟上似的,浑身脏兮兮的,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都没有展露出太多的快乐和悲伤,他们只显得倦怠和平静,像暴雨过后一对正在互相舔着伤口的漂亮鸟儿。
杰拉德隔着许多人才放心大胆地寻找加迪尔在哪里,而无论是合适,无论加迪尔是在微笑还是面无表情,是在生气还是伤心,似乎都依然能有力地刺穿他的心灵。他就是在饮鸩止渴,加迪尔就在旁边这件事总能让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微笑,而加迪尔的旁边不是他这件事也总能让他的嘴角瞬间放下来。
他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变成这样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责怪是自己做错了,从头到尾都做错了,一切好像都是再也没有可能了,但他不愿意离开或是让加迪尔离开,毒药也是水,至少在被毒死之前,他不用忍受极致的焦渴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