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深,紫宸殿内仍是灯火通明。凤祁钰方才从梦中惊醒,见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飘飞的帷帐,伸出胳膊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他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不好到他连回响都不愿意回响,脑中微微发蒙,有些怔愣。明明算是刚睡醒,但他的眉目间尽是倦意,烛火在暮色里摇曳,他闲闲地盯着那个烛火,眼神渐渐失焦。
“燕歆。”
虽然还是很累,但凤祁钰却不打算再睡了。
燕歆听到召唤,立即进了殿。她是凤祁钰身边最亲信的宫人之一,一品女官,旁的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姑姑”。
另外一位最亲信的宫人,便是紫宸殿的掌事太监。此时他并不在紫宸殿,而是被凤祁钰唤走去做了别的事情。
“陛下,您醒了。”
“什么时候?”
“回禀陛下,戌时末刻了。”
凤祁钰在脑中算了算,他这一次竟然睡了六个时辰!最近凤祁钰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康健的身体却突然嗜睡,连太医也查不出原因。
为了避免自己身体的情况传出去让朝野上下慌乱——毕竟现在凤祁钰唯一的子嗣兼继承人只有一个凤颜玉,女儿身也就罢了,她偏偏是个傻子,凤祁钰只能瞒下此事,照例早朝。
凤祁钰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压缩早朝的时间,然后一下早朝,就“呼呼大睡”。
凤祁钰摇了摇头,就要站起身来,燕歆赶忙过来搀扶:“陛下,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太医查不出原因,那您的身体状况,也该早点告诉太后,让太后娘娘知道。”
凤祁钰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朕不过是有点嗜睡,其他也没有哪里难受。再者,太医也说朕没有旁的问题,只是需要再观察一下而已。”
燕歆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凤祁钰刚刚知道,他一生挚爱的妻子文献皇后是为他最亲爱的母亲所杀,就一直对太后表示避让不见。
一方面,太后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此等母子亲情,无法割舍,但面对杀妻之仇,他又无法再以平常心对待她,母子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凤祁钰以清净的名义请太后去避暑行宫颐养天年。凤祁钰对太后说去避暑行宫只是暂时的,到时候会把太后接回来的,据此说服了太后在夏日独自去避暑行宫。
凤祁钰只是想着能不见就不见吧,既然太后去了行宫,也就难回来了,该尽的孝道,他还是会尽,但怨恨并不会因此消失。
燕歆没有办法,她自然无权干涉皇帝的行为,只能道:“奴婢去打些水来给您洗漱,再去给您准备些清淡的饮食,您睡了这一整天了,想必也饿了。”
凤祁钰点头,燕歆下去了。凤祁钰拿过挂着的披风,披上便走了出去。
殿外夜空中繁星点点,凤祁钰感受了一会儿扑面而来的冷风,总算是感觉有些清醒了。
凤祁钰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但帝王休眠时,殿外怎么可能没人值守,所以一般只有他亲信的两位宫人轮班值守。
如今掌事太监不在,便只有燕歆一人看守。估计燕歆是累了,燕歆许久未归,凤祁钰也没有多怪罪。
凤祁钰拢了拢披风,有些冷了,决定走回殿内,远远地却瞧见一个小太监跑过来。
凤祁钰皱起了眉头,哪里来的这样没眼力见的小太监,不是说好了他安睡时决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吗?大半夜的跑来紫宸殿做什么?
“陛下。”小太监夹着嗓子说话,“夜深了,您该回殿内休息了。”
凤祁钰看着这个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的小太监,忽略掉他说的话:“你是谁?哪个宫的?抬起头来!”
“奴婢是,九江王世子——”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
在凤祁钰震惊的表情中,趁凤祁钰还没有发出声音,九江王世子猛地推了一把凤祁钰,将他整个人推进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