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昨晚没人听到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死亡时间是在夜色最深沉的时候,再加上桌子上的认罪文书,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杨瓛是正常的畏罪自杀身亡。
可问题就在于,这一切都太正常了。
“保存现场,伱们几个留在这里看守,任何人不准进入,另外,把文书都带走。”
杨瓛在府衙后院畏罪自杀的这个消息一经散布,整个淮安城瞬间沸腾起来,各种流言满天飞,而最受百姓认可的,则是据传杨瓛为贪图权势,勾结匪盗企图刺杀钦差失败,如今钦差到来,已经识破了其人的阴谋,故而畏罪自杀。
虽然这是谣言,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相信,毕竟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知府大人真正的嫌疑人非常大。
总之,在如今人人自危,怕被牵连到刺杀钦差案的淮安府官员中,对知府大人怀恨在心的人倒是比较少,但希望他一死了之,让大家都平安落地的人,却绝对不在少数,所以在一片议论纷纷的局面下,哪怕是官员,也有许多人都相信了这个流言。
而淮安府驿站内。
解缙听闻了杨瓛死了的消息后,反而顿时气得暴跳如雷,狠狠扔掉了书案上的砚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赵海川拱手道:“大人,有可能是蓄意谋杀,但是查起来很麻烦,必须解剖尸体看肺和胃,有没有被下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解缙颓然想道:“眼下不管杨瓛是不是上吊自杀,都只能是上吊自杀,刺杀钦差的事情,查到从三品、正四品,就不能再扩大了,再往上查,那些人背后的人,便不是我能开罪得起了我本欲借着这机会,把黄淮布政使司都清理一遍,如今看来,却是没有机会了。”
至于是谁做的,有可能的就是那几个人,自然不必去追究,而绯袍大员的人头,也确实足够结案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官场上总是有些无形的界限,看不到摸不到,但却令人难以逾越。
解缙是疯魔了,可他不是傻子,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他还是清楚的。
赵海川想了想,提醒道:“既然如此,属下建议大人还是早做准备,免得这杨瓛一死,该做的事情就推不下去了。”
刺杀钦差的案子,查到左参政、知府这个级别,就不能再往上查了,但另一条线,也就是刘富春这条线,却可以顺着查下去,毕竟解缙的任务是整顿盐务,把被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上下贪墨掉的每年几十万两白银的盐税给查出来。
而这就涉及到了淮安府的士绅和富商,还有盐务衙门的官员们,上次都察院没能解决的问题,解缙必须解决了。
赵海川提醒他早做准备的意思,便是要尽快下手,不能让这条线也断掉。
“我当然要早作准备!”解缙咬牙切齿道,“可是,你觉得谁会是那个最好的选择呢?”
赵海川低声道:“属下认为,徽商江家的家主,江舸最合适。”
“江舸?”
解缙皱了皱眉头,随即摇头道:“江舸虽然重要,而且看起来势力没有其他人那么强大,可若说解决他就能解决盐税被贪墨的问题,我是决计不相信的弄到最后,费尽心力,怕也就是第二个杨瓛。”
“若是从受益人的角度来看,两淮都转运盐使施幼敏恐怕是脱不了嫌疑的,而且此前都察院来查的时候,就有些官员自杀而死,死法几乎是一模一样。”
“嗯”
解缙沉思了起来,赵海川所说的,正是他所考虑到的关键。
但这一点,却也偏偏是棘手的地方。
因为施幼敏一向谨慎,而且官声不错,当初是太祖高皇帝以“为官清廉”提拔到这个位置上的,经过锦衣卫之前的调查,施幼敏从不接受贿赂,而哪怕是此前的淮商吴家,也确实行贿被拒绝了,想通过污点证人的方式给其定罪,都没有实据。
这就让解缙很难办了。
能抓王远山这位从三品,是因为解缙拿自身当诱饵,才办成的,而施幼敏滴水不漏,委实有些难办,这也是为什么此前都察院和锦衣卫都无功而返的缘由。
如果是查案,恐怕这件事,还真的只能是私下里进行,否则,在两淮盐场这块地方,必定是举世皆敌,毕竟明里无论是谁,都不会配合锦衣卫继续查下去了。
但是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光是靠查账本,是很难查出来些什么的,账本在明面上,一定是做的天衣无缝。
不能公开抓人审讯,私下也查不出什么来,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忽然有锦衣卫禀报,京中总裁变法事务衙门有密信送到,规格很高,是一队锦衣卫护送的。
“可是国师的信?”
解缙大喜过望,问道。
“正是。”
解缙拆开了姜星火的来信,匆匆浏览一番。
看完信后,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目光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国师倒是给了一条妙计,可令此难题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