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那边竞争小,好歹还是个省会,要不你跟我回江州吧,你先考过去,等我毕业了,我再回去找家医院上班。”
吴濯尘坦言:“江州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你也知道,我爸妈一直希望我回去。”
关于就业方向,两人第一次产生分歧,陈西瑞没有刨根究底的习惯,转了话茬说:“等你面试结果出来再说吧,我肚子是真饿了,再不吃饭就要晕了。”
四月中旬的北市,阴晴不定,温差也大,大街上穿什么的都有,光腿穿裙子的,束围脖穿棉袄的,仿佛不在一个季节。
陈西瑞属于怕冷人士,卫衣外面裹了件毛呢外套,实实在在的保暖抗寒。
吴濯尘执意要回宿舍,陈西瑞随他便,裹紧外套独自去学校后街吃麻辣米线,店里提供汽水和酸梅汁,她另外要了一杯酸梅汁,就着清新酸甜的饮料,很快一大碗米线就见了底。
买单走人时,她接到了赵宝茹的电话。
本来实习生周末双休,有个医生临时有事,赵老师喊她过去帮忙。
再次见到傅宴钦,就是在这个临时加班的下午。
那女孩的引产手术安排在明天,陈西瑞去病房交代术前注意事项,女孩父母和傅宴钦都在,双方大概是谈拢了,场面没有想象中的混乱。
“手术是明天上午九点,晚上洗个澡换套干净宽松的衣服,过了十二点就别吃东西了,也别喝水。”她细声细语地交代。
女孩惨白着一张脸,扭头问傅宴钦:“王禹琛明天来吗?”
傅宴钦单手插兜站在窗边,因是逆着光,脸上看不出具体情绪,听闻这话,淡淡回了句:“会来。”
陈西瑞弯下腰,对那女孩说:“胳膊伸出来,我量下血压。”实习生基本上当杂工使,偶尔也会干点护士的活儿。
女孩伸出纤细右臂,由于肤色白皙,淡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显,陈西瑞给她绑上血压仪绑带,轻轻按下开始按钮。
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划破本不存在的安静,陈西瑞眼睛盯着仪表数字,余光将屋内几人都瞥了个遍。
自以为不着痕迹,实则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审视之下。
傅宴钦此刻就在打量她,小姑娘一身白大褂,马尾辫高高束于脑后,看上去比前几次规矩了些,机灵劲儿全显在眼睛里。
眼睛挺好看,黑亮有神,轮廓形似杏核,对比之下,其余五官就没这么突出了,脸型偏圆润,像是胶原蛋白过剩而显出一点婴儿肥。
“118,83,血压正常。”陈西瑞一边说,一边解开女孩胳膊上的绑带。
“这种事总归是女孩子吃亏,如果俩孩子真心喜欢,我们希望过了十八岁就早点定下来。”女孩母亲说道。
傅宴钦从陈西瑞脸上挪开目光,瞥向别处,“这种事我们说了不算,得问问俩孩子的意思。”
女孩紧紧咬着唇,垂头不语。
傅宴钦看了女孩一眼,慢慢踱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却是有商有量:“如果这是你的意思,他父母那边我会去说,至于他们同不同意,我决定不了。”
女孩抬头,眼眶里充斥着无助的泪水,陈西瑞不无悲哀地想,这年纪的小女生脑子一热犯了错,压根没想过随之而来的严重后果,现在如此草率就将她的后半生给安排了,真是可怜,听他那意思,男方父母那边还有一道关。
陈西瑞插一嘴:“你们最好到外边说去,她需要休息。”
女孩眨了眨眼,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她嗫嚅道:“我不想……”
女孩父亲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怒火,从椅子上弹身而起,“你不要威胁我女儿,你们怕连累名声,我们不怕!大不了就把事情给捅出去!真要逼急了,这孩子我们不打了,生下来你们家就得负责!”
“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陈西瑞当起了和事佬。
傅宴钦脸上波澜不惊:“真要捅出去,那小子顶多就落个花花公子的名声,到时候网络舆论一发酵,影响最大的还是女孩。想生下来也行,我们家养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拉过来一把椅子,淡定坐下,眼神里的随性让人觉得他就是来走个过场,至于最后是什么结果,他根本不惧,“这事儿的决定权在你们手上,想清楚了就好。”
话术一套一套的,算盘打得真响,陈西瑞听不下去了,拿着血压仪溜出了病房。
六点多的时候,陈西瑞换好衣服下班,办公室的桌上摆着几份家属送的果切,赵老师让她拎一份回去吃,她讨喜地道了声谢谢。
大半天忙活下来,简直像一头拉磨的驴,陈西瑞累得筋疲力尽,没骨头似的瘫靠在电梯墙上,看着镜子里邋里邋遢且生无可恋的自己,冷不丁想起一句调侃话,“医学滚烫,烫死人间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