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和柴圆仪虽已见过好几面,但两人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今日府中宾客众多,若不是蔡婳昨晚吃醉了酒,至今未起,此时来书房的,很可能是蔡婳本人。
而柴圆仪通过传闻对猫儿的了解,仅限于知晓这名贤名在外的王妃,性子温良、待人宽厚,且从不参与楚王政事。
相比面对蔡婳时的巨大压迫感,柴圆仪在猫儿面前,反倒轻松了许多。
正思忖间,忽听猫儿主动开口道:“我常听官人讲,太后虽命运多舛,却是位心怀家国的巾帼豪杰,辽东诸事,也多赖太后援手,才大大缩短了征战过程,使我军将士少了许多无谓牺牲,也使辽东百姓少受了战乱流离之苦。”
猫儿一番稍带官方口吻的夸赞,还是让柴圆仪很受用的。她先诛完颜亶,再坑死完颜安,瓦解分化金国,这些事若宣扬出去,便是获利方的齐国百姓,也未必承这个情。
毕竟,弑夫杀子的名声太过歹毒。
让民间某些人上阵与金兵拼命,他们未必敢;但大胜之后,某些道德卫士站出来对一个曾委身于敌酋、又亲手将所谓丈夫杀害了的女人口诛笔伐的勇气,他们从来不缺。
猫儿就很聪明,直接从减少本方将士伤亡、减少百姓苦难的大义角度,肯定了柴圆仪的所作所为。
这些话,同时也帮柴圆仪遮掩了真正的动机。对完颜亶的恨意、对父兄无能的恨意。
‘救生民于水火’的大义,总比因心中戾气而报仇的私怨,要好听的多。
却见柴圆仪苦笑道:“飘蓬十几载,个中酸楚,一言难尽。身为女子,若幼时能得父兄护佑,成
年能觅得一如意郎君,谁又愿在这世道里倾轧”
与不同性子的人打交道,柴圆仪自然会用不同的法子。
见陈初时,她竭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这是她幼年间从父兄身上得来的感悟,男人都是权力动物,只有让他们看出自己有用,才能得到相应的保护。
至于色诱,不过是这层关系的润滑剂。
见蔡婳时,柴圆仪在这位性格异常强势的女人面前,姿态非常低,甚至可以说是谦卑。
而面对猫儿,她拿出的武器,便是‘真诚’。
果然,听了柴圆仪的话,猫儿沉默几息后,长长一叹,柔声道:“那太后”
柴圆仪自是看出了猫儿的神情变化,却伤感道:“甚太后不太后的此号于我而言,是羞非荣,王妃唤我柴娘子便是,若不嫌弃,便直呼圆仪”
彼此直呼闺名,那是闺中密友的待遇。
猫儿稍一犹豫,点了点头,又接着道:“那圆仪,你日后有何打算?”
“~”
柴圆仪见猫儿主动问起自己以后,心中顿生一股喜意。虽然在南京时,她是台上傀儡,但多多少少也尝试了权力滋味,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她将完颜亶后宫中曾欺压、羞辱过她们姐妹的残余妃嫔、宫人进行了血腥清洗。
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着实让人着迷。
而今这天下惟一能再让她有机会触摸到这种权力的人,便是眼前这位王妃的丈夫。
猫儿天生一张小脸蛋,再加说话声线绵软,即便是生过了孩子,面容依然像个没出阁的小娘子。
柴圆仪不免对她不如对蔡婳那般重视。
只见柴圆仪脸上哀切神色愈重,低低道:“虽说我出身皇家,可如今这天下却寻不到一处归宿。”
说着说着,柴圆仪落了泪,“城外南归百姓尚能寻到父兄接纳,妾身举目四望,却无人可依。”
猫儿又是一叹,递来帕子,柴圆仪接帕子时,像是忽然发现了新大陆,只见她猛地握住了猫儿的手,泪眼婆娑的盯着猫儿道:“王妃心善,天下皆知!若王妃不嫌弃,妾身留在王妃身边可好?妾身幼年也曾读过不少书,留在王妃身边可写写算算,也可教导太子。”
“呃”假装不经意说错话以后,柴圆仪连忙改口道:“也可教导世子读书。若这些都不成,妾身便是留在王妃身旁做个粗使丫鬟也好!”
这一大段话,说的急切又诚恳,还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