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儿和小石榴这才嘻嘻笑着拿了糖葫芦出去了。
宋掌柜和宋夫人当然是来亲自感谢柳煦的。
寒喧和互相介绍后,宋掌柜知道了肖七是柳煦相公,而柳煦知道了随宋掌柜和宋夫人来的一长相喜庆进退得当的二十来岁的男子是宋掌柜侄子宋健礼,而那一脸桀骜不驯,仿佛一开口就要怼天怼地的十六七岁少年是他儿子宋健仁——正是村民说走路鼻孔朝天的那位。
宋掌柜介绍他儿子时,这位名字谐音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瘦弱娇小的柳煦后“嗤”一声冷笑,然后吊儿郎当地站到一边。
这性格和这名字谐音有点配——一看就是欠揍的。
宋夫人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宋健仁的衣袖,圆滚滚的宋掌柜瞪了一眼宋健仁,朝黄春花等人抱拳,有些不好意思:“见笑了,家门不幸,犬子性子恶劣。幸得柳姑娘救了内子,内子在家休养了一段时日,感觉无碍,今天就冒昧来府上拜访了。”圆滚滚的宋掌柜满脸和气,就是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特别像场面话。
但柳煦见过宋夫人落气时宋掌柜给万大夫跪下,涕泪横飞的模样,知道他的感激是走心的。
“宋掌柜言严了。”柳煦微笑,“我只是碰巧,再说我已经收过宋掌柜的重谢了。不值当各位还专程带着重礼跑一趟,我不能收的。”
屋里和桌上的一筐白米,一筐白面,两匹布,两罐盐,两罐白糖,四色果子若干以及院子里那七八只芦花鸡显然不是她家原有的。
“柳姑娘这么说可羞死在下了,柳姑娘可知你不仅仅是救了内子,也是救了我们一家人呐!那算什么,远远……”
宋掌柜和柳煦在这里一个感激一个谦让的,旁边却传来不和谐的变声期似公鸭嗓子发出的声音:“我说老头儿,你要演戏也找个像样的人行么?就这乡下丫头,她能把死人救活?你为了给我安个不孝的名声费这么大劲儿?嘿,我说老头儿你长点儿心行不?我才是你亲儿子!你偏心宋健礼也罢了,他好歹跟你有血缘关系。你为了贬低我,捧这臭丫头……哎哟!”
宋掌柜的巴掌扬起的,但宋健仁并没有被打到,他直接朝着宋掌柜跪下了。
宋健仁恼怒不已,一边起身,一边看向身后,公鸭嗓子着实让人听着难受:“谁偷袭小爷?”
谁?除了肖七还有谁?肖七竹棍子又看似轻轻在他膝盖后一点,宋健仁再次跪在他爹面前。
而肖七此时也冷冷开口:“嘴巴不干净就闭嘴!”
“你算哪根葱,关你屁事!”宋健仁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跳起来就要去揍肖七。
肖七哪能被他打到?轻轻一闪身一回头,又一竹棍点到他膝盖后面,宋健仁第三次跪下,这次是朝着黄春花。
黄春花连忙退到一边去,她可受不住宋健仁这一跪。
虽然也不喜这宋健仁阴阳怪气的,一来她家就各种挑剔,但肖七一言不发就动手收拾宋健仁也让她万分震惊。
在她印象中,肖七只是话少不爱笑,就算他把大老虎都打死了,因没亲眼见过他动手,认为他虽会武,打死老虎也大概率有侥幸成分在里头。
然而现在,肖七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对上宋健仁那个据说从小顽劣好斗的,短短几个来回,他是半点亏没吃,吊打四肢健全耳聪目明的宋健仁,她才真正意识到肖七“会武”的意思。
而且现在的肖七散发出的气息让她感觉有些害怕,宋健仁就算再不好,他们毕竟是客人,而且人家爹还在这儿呢,肖七就出手了,不合理数吧?
黄春花虽然这么想,柳煦却不这么想,虽然肖七不出手,她看在宋掌柜夫妻的面子上,未必会出头教训宋健仁,但既然肖七已经出手了,这宋健仁丝毫不觉得自己无理在先,还想去打肖七,柳煦就不爽了。
何况看那宋掌柜一脸想管却又管不了,宋夫人对她们愧疚却又拿那小霸王完全没有办法的模样,再结合父子俩的话,柳煦很快明白了一些事。
“他算哪根葱?问得好!”柳煦拍手笑,“他是这里的男主人,你又是哪根葱?你不待见我们,我们难道就喜欢看到个长得人高马大却不如三岁小儿懂事的巨婴?百善孝为先,你连最基本的孝都无法做到,你以为我们能有多欢迎你?”
“你你你!”宋健仁在那个俊美男人那儿已经吃了亏,有心想打回去却连对方身子都沾不到,万万没想到柳煦这么个干瘦的个子只到自己肩膀的小丫头片子也敢这么说自己,偏偏对方还是女子,他还下不了手开揍,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巨婴,谁不孝了?”
“小石榴,就刚那小男孩,三岁。见到陌生的你们来做客,是笑眯眯问候的吧?你呢?你有当客人的自觉吗?你有人家懂事吗?全凭自己的猜测和情绪行事,你这不是巨婴是什么?”
“打断你爹说话,这是孝?对救母恩人开口闭口乡下丫头,臭丫头,还说你爹娘为了贬低你捧我?你娘当初心疾发作嘴唇绀紫呼吸全无的模样你没见到?我还怀疑你娘那次心疾发作是你气的呢!”
“你!你……你……”宋健仁气得指着柳煦,你了半天怼不回去,气得鼻子要喷火似的,却看柳煦叉着腰仰着下巴挑衅地看着他,猛地一跺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揍你相公去!”
“去,尽管去!一会儿不要哭着闹着说肖七欺负你,你这是自己找上门挨揍。你们到院子里打去。”柳煦看向肖七,“肖七,看在宋掌柜和宋夫人的面上,下手不要太重,顺便让眉儿和小石榴看看不讲理是要付出代价的。”
“嗯。”肖七缓缓点着竹棍往外走。
宋掌柜和宋夫人也没见过柳煦这么泼辣的样子,不,这种泼辣还和他们见惯的那种不同,柳煦明明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
虽然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巨婴这词,而且别人当他们面骂他们儿子,按理他们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快,但偏偏这姑娘的话说得直接又到位,又是自家儿子无理在先。
尤其是宋掌柜,见肖七身手不错,又听柳煦让肖七下手不要太重,在管教儿子这方面心力交瘁的他们,竟对用谁也没见过的法子救了他夫人的柳煦又抱了三分希望——万一这个博览群书的姑娘也有管教逆子的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