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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2页）

信任就好似一把利刃，前方纵然是万丈深渊、凶兽毒虫，身后是你所依靠的万千力量，开山劈路，无所畏惧。

张亮把自己的对讲机留给了柳川，他带着嘱托离开了北区，而柳川也准备完成他最后的使命。柳川捂住口鼻，他需要消防的配合，集装箱内已聚集燃烧气体，现在唯一防止事故等级上升的办法便是开门降低压力，耽搁一秒就会多一分气爆的风险。一旦开门成功，火势势必将进一步蔓延，消防水枪可压制火势扩散，进而围剿成功。这便是柳川所计划的。

柳川扫视了周围的地形，集装箱的布置非常紧密，目标集装箱右侧有一块空地，他拿起对讲机，通知赶赴北区的消防队员十分钟后进入指定位置，以待时机。柳川用灭火器砸开了铁栅栏，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此刻的张亮已与消防中队的同志们汇合，赶往一期项目。突然，张亮停住了，柳川与指挥部的通话同步传到了与他汇合的同志们的对讲频道上，他一下子明白了柳川想做什么，他以为柳川只是等待消防中队的救援，现实却告诉他，柳川已经决定徒手开门。

人生轮回，生死几离，尽头彼岸摘花兮。张亮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把拽过对讲机，冲着大吼起来：“不可以！你现在必须离开！别这样……不是你的错……”张亮的泪水止不住哗哗外溢，就像七月的大雨，洗刷着苍白无助的情绪。张亮深知一旦徒手开门，巨大的冲击力很可能将柳川崩死，柳川……他这是想用自己救赎过往的愧疚。

对讲机那头的张亮已泣不成声，柳川的眼眶微微湿润，他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平静说道：“集装箱有泄气窗，聚能的事不会发生，我知道怎么做……别担心，要记得我们的约定……”说完，便关掉对讲机，任凭张亮在那头说什么、喊什么，决定的事不再回头，他需要制止集装箱气爆，他需要结束这场人祸。柳川沉默片刻，再次打开对讲机，对讲机里传来：“中队已进入指定位置。”柳川缓缓放下了对讲机，凝望着北区的集装箱，去完成他的使命。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默默听着柳川和张亮的对话，有些人根本不知道柳川是谁，他为何要这么做。李总工下达指令，命令赶赴北区的消防中队全力支持，确保秋实员工的人身安全。

柳川远远看见支援的消防中队已进入指定位置，随即开始了行动。他转身来到工具间，尝试着寻找绝缘工具打开集装箱的门。集装箱门上的锁死死的，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而周围没有合适的工具，他环伺四周，拿起地上的手持灭火器，奋力砸开了门锁。

柳川站在集装箱门口，向消防员挥了挥手，孤单的身影被黑暗吞噬，却光芒万丈。

远处的消防队员收到了指令，做好了战斗姿势。此刻，不容柳川多想，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把打开集装箱厚重的箱体门。“砰！”一声闷响，开门一瞬间，冲击波夹带着集装箱里的材料，把北区里的隔离设施冲得七零八落。燃烧气体溢出集装箱，火焰与水龙的搏斗，迸发出巨大的水雾，让现场温度瞬间升高，相持中消防队员占得了上风，巨大水龙压制住火势，火龙苟延残喘，渐渐收缩、熄灭。

在北区奋战的同时，张亮和同志们在紧张排查一期现场所有设备，按照记忆中的图纸，张亮努力回忆着潜在隐患点，一处、两处、三处，每处安然无恙。此情此景，张亮又一阵酸楚，这里是柳川设计的一期，这里的电气保护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此时此刻，他内心有一种冲动，他想告诉柳川，一期设计非常完美；他想告诉柳川，他想做的事一定能实现。

“北区明火扑灭，无人员伤亡！”奋战在北区的消防队员传来消息。

北区消防中队向指挥部汇报好消息，北区的燃烧被扑灭，集装箱保持完整，成功避免了二次巨大气爆。指挥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此刻，南区北区的明火全部扑灭。

张亮听见了，大家都听见了。危险排除，张亮抓起对讲机，焦急着询问：“现场发现秋实公司的人了吗？”静默半天，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人声：“现场正在清理中，未发现人员。”“再仔细查找！”对讲机里传来李总工的命令声，张亮不禁潸然泪下、泪流满面、泪流成河，说不清为何。

夜已深，现场所有人一脸疲惫。张亮拖着沉重的步子赶往北区，他谁也不理、谁也不顾，直愣愣地走向北区，现场仍有少量人员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张亮进入现场，逢人边问：“见到人了吗？”“见到秋实公司的人了吗？……”他不知疲惫地一遍遍问着现场的工作人员，近乎疯狂地寻找着柳川，而得到的一遍又一遍的答复却是失望、无助。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张亮走来。吴小欣在警戒线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这一场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的事故。

从她关闭直播的那一刻起，她便在外围疏散群众，尽管有人不理解，尽管有人冷嘲热讽，吴小欣都不在乎，直到所有商户都撤离得差不多了，她才重新打开直播间，粉丝已所剩无几，吴小欣并不后悔。

重新直播刚没多久，两位工作人员便把吴小欣“客客气气”请进了指挥部。这一次，吴小欣已不再耍宝玩无赖，她收起设备，乖乖地来到指挥部。

一进门，吴小欣便瞅见了熟人，消防总队的肖干事在其中，还有几个不太认识的头头脑脑。吴小欣溜到肖干事身边，当然，肖干事也认出了她。大家个个神情严峻，指挥部里的气氛令人窒息。

吴小欣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突然，一位貌似和善的大叔转身走到吴小欣身边，问道：“你是那个主播？”吴小欣紧张地点了点头，自从上次被请进公安局，她就知道自己的直播事业岌岌可危，后来还是在张亮的鼓励下，她才重新向家里承诺不再闯祸，可这次……

大叔看着一脸无措的吴小欣，扑克脸好像并没有严厉斥责，他说道：“现场情况复杂，稍不留神直播便会被网上负面情绪带跑偏，造成不良社会舆论，所以，现场不允许直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吴小欣点头如鸡啄米：“嗯嗯……”只要不再进公安局，怎么都行，她使劲地表示自己已明白。

忽然，指挥部一阵骚动，北区明火出现，已进入战斗位置的消防队员开始灭火，现场新闻媒体急忙奔赴北区，吴小欣也想趁着乱跑向北区，可无奈自己身在指挥部分身乏术。

指挥部里，除了刚才那位大叔，还有几位大叔在冷静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指挥部收到现场传来的消息，北区已被扑灭，在场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忽然，对讲机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张亮！他好像在询问北区是否发现秋实公司的人？

张亮！他果真来了！吴小欣内心有些激动，她第一次在一线与张亮肩并肩，张亮在找的人是柳川吗？第一时间，吴小欣想到的人也是柳川，可……柳川已身患绝症，张亮这个白痴还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

“张亮啊张亮，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找下去只能是伤心……”想到这里，吴小欣心中充满了惆怅和伤感，珍惜所有的不期而遇，看淡所有的不辞而别，现在的柳川，与你不辞而别。

从指挥部出来后，吴小欣直奔北区，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冲了过去，看着张亮疲惫憔悴又心痛的神情，她拉住张亮，缓缓扶他坐在地上。张亮嘴里一直在默默重复着与柳川分手前的话语，张亮像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天黑无光明，长路无尽头。吴小欣抱着他温暖他，柳川的选择吴小欣猜到一二，她却无法向张亮吐露半字，只能默默陪着、伴着，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两人就这样依靠着坐在台阶上，丝毫没有察觉雨已淋湿了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