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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剧场(第1页)

很多智者在年老之时,往往会生发类似的感慨:人生的欢乐是在童年,童年的欢乐在夏天居多,而夏天的欢乐是在夜晚。

你可还记得,在骄阳黯然的傍晚,继而是热浪依旧的夏夜,我们身处农家村落,在夜色里流连,视天地为舞台,稍稍留心,开放双耳,睁开双眼,我们往往会有惊喜的发现。瞧,一个个夏夜的精灵陆续登场了。

杂技演员:壁虎

你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但个头只能算是虎中的侏儒。对此,你颇有自知之明,总是在夜幕降临才肯抛头露面,而且是为觅食而不得已。你真是壁上的一头虎啊,你的威风在垂直的墙壁上显得那样的充分淋漓。你攀岩走壁,如履平地,让我们羡慕不已,暗生敬佩,在现代人发明了玻璃之后,你更显英雄本色,任凭玻璃是多么的光滑,你总是能从容地上下左右,即使立正稍息,只要你原地做一下卷舌运动,你的舌力所及也能卷食到可口的新鲜美餐,照样可以果腹养命。这就是技术蓝领的骄傲,尽管辛苦点,但因为有攀岩的绝活在脚,饮食无忧,生活倒也惬意自在。

集体舞者:蚊子

你身披黑裙,腿蹬黑丝袜,嘴里还不忘叼着一根细长的吸血管,这身行头与你的带着书生气美名实在是不相符。你们成千上万地在马路上集结,在小区里狂欢,没有伴奏,你们就自己哼着“嗡嗡”小曲,欢快地舞着舞着,全然不顾路上的行人,好像是在投入地参加一场恢宏的盛宴。你们的舞姿尽管没有多少新的花样,显得那样单调乏味,但你们的激情丝毫不减,你们的舞蹈似乎透露着一种悲壮、一种决绝,也许在今晚的集体舞表演之后就会天各一方、阴阳两界。运气好的蚊子已经饱餐几口新鲜的血浆,运气差的依然在忍受饥饿的煎熬,那也只能继续寻觅,再寻觅。天色渐浓,你们互道珍重,有的潜入人家,有的闯入猪圈……但往往是吉少凶多,因为会有吸蚊灯、灭蚊拍和高效蚊香等人类发明的利器候着你,弄不好就会断肠殒命。但为了生存,何惧之有?

合唱团员:青蛙

白天的人世间太吵了,你们也知道,四只脚的蛙怎么叫得过两只脚的人类呢?就算你们一起鼓噪,估计也很难有好的效果,除非给每只蛙别上一只移动麦克风。但你们是不愿意带着这样累赘的道具登场的,于是你们选择了在夜深人静之时,以团体的名义发声,像极了一个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合唱团,你们的合唱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你们的歌声让七八十岁的老农心里踏实,他们知道因为你们的守卫,庄稼避免了不少害虫侵袭的烦恼。但你们的合唱节目,往往也会诱发捕蛙人的兽性。这些精力充沛的猎杀高手们往往在白天睡觉,在黑夜里潜行,他们身背长枪般的手电筒,一摁按钮就会发出一束光柱,闪耀在你的脸上,你立刻眩晕,坐以待擒。整个合唱节目似乎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声音而停止表演,而只是继续地呱呱着,好像要喊破嗓子一般。

飞行黑侠:蝙蝠

你在中国文化中是祈福的吉祥物,因为与幸福关联,千百年来人们保持着与你的亲近和友善。因为你只能在黑夜里盘旋滑翔,孩子们便对你多了份敬畏和联想。鸟儿入巢休息了,此时的领空为你开放。你的滑翔是那么优美,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圆弧。陆地上的诸如壁虎、青蛙这样的泥腿子,只能像我们凡夫俗子一样,仰望着你的精彩表演,渴盼着哪一天能像你一样飞翔那该多美。

光设计师:萤火虫

漆黑的夜啊,在没有光的乡野,若是有你的出现,夜行的人会感到那么一点温暖。而对顽童来说,你的闪亮,带给他们更多的是惊喜和好奇。夏夜的乡村剧场里,你就是神奇的灯光师,你让生物界的原生态表演充满了梦幻的色彩。尽管你的身体是那么的弱小,以至于你只能一闪一闪地亮,但因为集体的力量,在孩子们眼里,你们是光明的使者,你们汇聚成灯的海洋。小时候,伙伴们人手一只小玻璃瓶,人手一柄蒲扇,追逐着你,哪怕磕伤了皮肉也不喊疼,也绝不懊悔。经过几番扑打,把你们十来个兄弟请进瓶盖子上钻有一个小洞的瓶子里,再把你带回家里放在枕头旁。孩子们在橙黄光的闪耀下带着满足静静睡去,希望能做一个亮晶晶的梦。

……

此番美好的回忆让我们坚信:乡村是上天馈赠给人类万代最美好的礼物之一。

如今,城市广场上灯火通明,纳凉晚会的灯光亮彻全场,音响高亢嘹亮,不肯安静的人们表演着一个又一个的节目,高潮迭起,掌声不断;小区里、弄堂间,男女老少在音乐的伴奏下蹦跳起了广场舞,舞姿谈不上优美,但也尽情释放着生命的活力。

此时的乡下已经日渐老去,童年的夏夜风景可还安在?有谁愿意陪我去乡下,一起去村落里看看蚊子、壁虎、青蛙、蝙蝠、萤火虫们的原生态表演,这些精灵的曼妙演出能让现在的你我思量到什么吗?

二〇一五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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