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也反对她这么干。我说,你省省吧,房子已经放不下东西了。
毛毛熊和那几棵圣诞树已堆满了本来不大的房间。我几次悄悄地把圣诞树放在公共杂物间,但她又搬了回来。
这房子是她父亲给她留下的。她父亲在她技校毕业那年死在了电厂,死因是电厂除氧器爆炸。她从技校毕业后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她父亲的工作。这在现在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大学毕业生要进电厂上班,也需要很硬的人际关系。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一晃六七年了。母亲改嫁后,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家。她母亲在广东有了新的家庭,不希望被人打扰了。
我那时心里一酸,对她泛起了同情。
她曾跟我提起过她姥姥。她姥姥死后,母亲回来过一趟,她们见了一次面,她问她母亲,为何这些年来没有半点儿音信?等来的却是母亲长久的沉默。她让母亲跟她一起回家,但母亲却摇头,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那次见面之后,她们再无联系。
我对她的过去充满好奇,但是我从不主动问起。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提及我的初恋女友苞苞。其实,我没什么可隐瞒的。苞苞是西安人,在这个小城读了三年的大专,毕业后便回了西安。几个月过去了,苞苞的手机已经停机了。
我和苞苞的合影一直夹在同学纪念册里。
冯艾说,把这张合影扔了吧。
我没同意。
她跟我生了几次气,最后便不了了之。
我偶尔会想起苞苞,只是偶尔。目前对我来说,最要紧的事是找到一份工作。
冯艾却漫不经心地说,慢慢来吧。
她说话的口气不紧不慢,像极了我那死去的祖母。
我问冯艾,我找不到工作,你不急吗?
她笑了笑,右边的虎牙露了出来,说,你找到工作是迟早的事。
在这不确定的未来中,任何安慰的话对我来说都过于苍白。
冯艾对我说,别多想了。
也许是在没有任何责备和压力的气氛里,我找到了一种暂时的安全感。我不可能回到章镇那个衰败的地方,整天听着我妈对我的唠叨和我爸在我面前的叹息。
冯艾下班回家,我做好了饭。她爱吃火锅,我洗好菜,切好菜,这样简单的做法,对我来说,不麻烦,也能讨她一点欢心。她很容易满足,吃饭和逛街是她人生的两大乐趣。
我之前一个人也得做饭,现在只是顺带着把她的饭菜也做了。
冯艾说,你做的火锅好吃。
我哪会做什么火锅,底料都是从超市买的,我只是洗了一些下锅的菜。
当然,我有时也炒两个菜。冯艾说,西芹炒香干不错。
我只是一笑。
如果有一天她夸我工作干得不错,我倒愿意听。
每当清晨我听到火车跑过时咔嚓咔嚓的声音,就知道新的一天又来了。这意味着,我必须继续填表、面试、等待和被拒绝,如此反复。
不久,我接到电话,一家酒楼让我去做一份酒水推销的工作。
我说,我没有工作经验。
对方说,不需要什么经验,你过来试试吧。
上班时刻表是这样的: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两点;下午六点至晚上十点。
冯艾说,挺自由的。
但,这是一份没有底薪的工作。
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先这么干着吧。
上班后,才知晓这工作简直受尽冷眼横眉,被客人拒绝的时候,我总给自己打气说,下一次一定好运。可是,好运始终没有眷顾我。有一次,一个熟人认出了我,我才卖出了一扎啤酒。
毛细?他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很吃惊。
我想起来我在他家做过他儿子的家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