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中文网

81中文网>丫丫的丈夫是谁 > 02(第4页)

02(第4页)

李总站起身,把半截雪茄狠狠地摁灭在烟缸里,一缕烟挣扎着飘起来。他突然用地道的洛城方言说,有机会我到你们柳镇去看看吧,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呢。我要参加一个会议,稿子发表前,我要先审审。

李总送我出了茶室,我一回头,看他抱着雷诺,又戴上了那副遮蔽了半个脸的墨镜。等电梯的时候,我看他还呆呆地站着,雷诺的舌头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舔来舔去。

我们都是有罪的人

我把初稿传给李总请他审核,每次询问,他都推托日理万机,把时间无限期地往后拖延。最后他竟说不要发表了,做些实事即可,发表只是哗众取宠而已。但是事情已经不由他和我了。报纸每天要出版啊,读者的胃口被吊起来了,每天都期盼我们能爆出猛料,能不停地揭个黑幕或者弄个别的什么刺激的东西。钱主任早就不满意了。他说,老李啊,你那个大稿都拖了几周了,他不同意,我们照样可以登啊,反正是正面宣传嘛!登了以后,再弄几个专版广告,那个李老板,每年光钱就捐几百万呢。他要是不肯,我们就曝光他企业的问题。他常常让员工互打耳光,这也是天大的新闻呢,严重地违反劳动法,侵犯人权。

怎么再深挖呢?我在写李大羊的故事中,明显感到了他人生的破绽,他似乎有很长的空白期,二十岁之后,他的人生链条似乎就处于断裂状态。我就给杨威打电话。杨威在李大羊的公司干了五年,又是电脑工程师,他应该对自己的老板有更多的了解。但杨威的回答让我甚是失望。他建议我关注一个用户名为“夜蝙蝠”的微博,那上面有许多值得揣摩的信息。我便上网搜寻。“夜蝙蝠”最后一条微博发自八仙庵:

是谁定地的尺度?是谁把准绳拉在其上?地的根基安置在何处?地的角石是谁安放的?……海水冲出,如出胎胞,那时谁将它关闭呢?

那个人真的是我的母亲吗?

我该如何?

莫非,到了了断的时候了?

冥冥中我看到穿着制服的父亲向我走来。

父亲弥留之际抓着我的手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报复社会啊,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要挺住,那是活生生的生命啊。住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张佳十八岁,他也许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把怨恨记在了我们的身上。我们有执法权,我们是强权机关,张佳一个弱孩子,年龄和你一般大,他也许被逼得无路可走了,才铤而走险。后来我才知道他家庭的变故,父亲自杀,母子俩相依为命。如果有机会见着张佳,我一定要为人们的粗暴野蛮和自私向他道歉。

我们不自觉地成了他的帮凶。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深夜。纵然各级领导来慰问他,纵然媒体将各种荣誉加在他的头上,但是他已经无法消受了,他的气息在一点点减弱。张佳的那一刀直接刺伤了他的肺部。

他抓着我的手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张佳,一定要替我道歉。

父亲的身上插满了管子,他的目光满含希冀地望着我。我咬着牙含着泪答应了。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安详的笑容,合上了他的眼皮。我说,父亲,我会替你道歉的。

父亲这个老警察的日记陪伴着我,成了我的亲密爱人。我读它,似乎就是在和父亲说话。那个张佳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日益清晰。他好像成了某个影子,与我朝夕相处。有时被噩梦惊醒,我似乎听到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冷笑,如若柳镇猫头鹰的哭号。我努力在昏暗的房间里寻找,仿佛张佳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有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但我一伸手,只抓了一把虚无的空气和无边的黑暗。我上厕所,他嘲讽我稀里哗啦,文明素质一点也没有提高;我吃饭,他笑话我成了化学试剂,吃地沟油垃圾食品,身上的毒性比害虫还毒;我写稿子,他讥笑我粉饰太平溜须拍马,没有一点媒体人的风骨;我到处租房子,他讽刺我这样的底层人物打工十几辈子都买不到一套房,不如做一只老鼠住免费的下水道。妈的!我朝他猛地挥拳。他像蝙蝠一样飞到我的头顶。要不是你,我会失去父亲吗?我能像无根的浮萍,当个记者,我容易吗?瞧我们主任那个嘴脸,动辄要开销我,动辄说我稿子写得臭,动辄嫌我过节没有去看望他、吝啬得连条一毛钱的短信都舍不得给他发。更可气的是,他派人到柳镇调查我,说我偷窥过女老师的宿舍,偷过女老师的内裤和胸罩。还有,他竟然调查出了我在一个女同学头上撒过尿的事,说我放牛的时候,变态地体罚牛。杂种!哪来这样的事啊?我爸要还是警察,他敢这么欺负我吗?怪我才华横溢啊!他是羡慕嫉妒恨啊!我好多有分量的稿件都要署上他的名字。外出采访,别人送的土特产如苹果、红酒、柿饼、茶叶啦,我统统送给他了。可,可他仍然不放过我。他在厕所里竟然说,老李那个贱皮子,我就要捏死他,名记怎么了?有才华怎么了?有才华的太多了,谁让他太有才了。你瞧,我们主任就是这么个货。晚上,我又看父亲的日记。看着看着,我的心就分外地平和了。那之前,我一直想雇人收拾我们主任啊。但父亲在日记里说,碰到困难和挫折,不要冲动,更不要逞一时的匹夫之勇。冲动是魔鬼,会毁掉你的一生。张佳不就是冲动埋下的祸根吗?任何时候,都不能走那条路。

父亲啊,你告诉我,张佳在哪里呢?

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人

我把初稿交上去,主任看都没看,就把稿子撇到一边说,这个李大老板很有实力,一定要弄一笔广告费,他每年做慈善花几百万,给我们《华都报》一点广告费,简直就是小意思嘛。

我说,还有几个细节有待核实,如拾荒女为什么会一直徘徊在时代广场,杨威说她其实有一处房子,但她一直不肯住。又如,拾荒女经常会在垃圾桶里捡到钱,最多的时候好几千。是谁故意把钱放到垃圾桶里让她捡?又如,她把卖废品的钱都捐给了救助站,而她自己过得非常苦,为什么呢?杨威好像掌握着某个秘密,但是他守口如瓶,一直不肯透露。

主任很不耐烦,抖着稿件说,这些和李老板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记者又不是破案的警察,关键是借此机会,给报社弄回一大笔赞助。

我沉思着说,我要再采访那个叫艳梅的女人,我想把细节搞清楚。

主任敲着桌子说,那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这个认死理的家伙。

狗屎,你就是狗屎!心里这么想,我嘴上却说,好,就最后一次吧。

我去出租屋找杨威,但那里已经住了别的房客。房东愤愤地说,杨威和那个女人已经偷偷搬走了,他房子打坏的灯泡还没有给我赔偿呢,他墙上画的那些乌七八糟的图案还没有清洗呢。

房东絮絮叨叨说着。我去了时代广场的十八楼,看到李老板公司的门上贴着封条,上面盖着公安的大红印章。雷诺蹲守在门口,目光警惕地盯着我。我朝它打招呼,说,你主子怎么了?他是做好事的啊,警察怎么会抓他呢?雷诺朝我汪汪地叫了几句,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赶紧拨打杨威的电话,好半天,他终于说话了。他说,李记者,天大的新闻来了,你赶快来派出所。

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发生?我远远地看见派出所门口停着一辆辆警车。一群荷枪实弹如临大敌的警察。一个女人野兽一样号哭。警戒线外的杨威冷冷地看着警察从李老板脸上摘下了墨镜。杨威的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笑。戴着手铐和脚镣的李老板把头仰得很高,似乎想把他的头颅举到太阳前。他面无表情地对那个和警察撕扯的女人说,我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十几年前就死了。

警察朝他的脸抓去,就从他的脸上揭下了一张惟妙惟肖的面具,一张刻着乱糟糟刀痕的人脸就闪电一样亮出来。

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看着我说,李记者,这一天终于来了,但来得太迟了,你的稿子可以重写了。

几个月后,我给报社发出了我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篇稿件。

本报讯(记者 李是非):昨日“8·15”大案主犯张佳被执行死刑。据悉,张佳曾潜逃十二年,化名李大羊,系华世集团总裁,公司资产近千万。华世集团以做慈善闻名,每年向贫困地区捐款达百万。张佳在执行死刑前立下遗嘱,将公司资产一半用于“8·15”大案死难者的抚恤,另一半捐献给贫困地区。本报记者李是非被张佳指定为遗嘱执行人,监督遗嘱执行情况。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