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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益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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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的梦想在心头萦绕好几年了,自找到张三公之后,这个念头更加清晰、更加强烈。南山是什么时候闯入心海的?是什么时候为高亦健开启了那个神秘世界的大门的?

高亦健记得自己是在2012年读到《空谷幽兰》这本书的。一开始只是泛泛地看了几个章节,好奇居然是一个美国修士揭开了南山隐修世界的面纱,惊奇于那个博大而纯净的世界就在自己身边,离拥挤不堪的都市不足百里。那里自古以来就有和尚、道士,就有隐世高人、学者。后来一读再读,常常为比尔·波特的美国式幽默会心一笑,古风犹存的南山与物质膨胀的大都市的碰撞有很多令人深思的地方。而且,那个神秘的世界渐渐从迷雾中呈现出来。初进山门的高亦健已经看到,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僧人、道人、医者,以及各种各样的修行者,如小蝉、素灵,甚至还有很多普通的住山者,他们向往自由淡泊的生活,在云雾中,在森林里,在红尘之外,靠着清风、明月和简单的野菜、粮食生活。他们是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的人。因为他们的存在,南山里的一石一木似乎有了品格和灵性,让人产生一种敬畏自然、渴求纯真的精神,这是一种豁达性情与正直坦诚的呈现。他们离我们很近,就在城市的旁边,却很少有人留意过他们。

而我们都市人生存的环境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生活节奏不断加速,追求和索取越来越多,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抑郁、狂躁、烦闷、怨恨等不良情绪袭扰心头。很多人感到精神倦怠、四肢无力、饮食无味、夜不成眠,种种莫名其妙的症状随之而来挥之不去。是啊,当天空中常常雾霾重重,当街道上永远挤满黑压压的汽车,当越来越密集的水泥森林密不透风,当人们心中盘算着还清房贷的日子遥遥无期,面对着生活的种种难题无法解决的时候,心,怎能不累呢?情绪又怎能不波动、烦躁呢?节奏加速,欲望膨胀,内心躁动,压力巨大,这便是当今都市人生存的现状。

读过《空谷幽兰》之后,高亦健似乎听到一种遥远的呼唤,心里有一种警醒,意识到自己在都市里迷失太久了。这就是城里人每次进山都感到轻松愉快的原因,因为南山的清风能拂去烦忧和浮躁。

比尔·波特是这样说的:“在整个中国历史上,一直就有人愿意在山里度过他们的一生:吃得很少,穿得很破,睡的是茅屋,在高山上垦荒,说话不多,留下来的文字更少——也许只有几首诗、一两个偏方什么的。他们与时代脱节,却并不与季节脱节;他们弃平原之尘埃而取高山之烟霞;他们历史悠久,而又默默无闻——他们孕育了精神生活之根,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社会中最受尊敬的人。”

如果说以前住山的念头还只是一种冲动、一种浪漫而盲目的想法,那么,在找到三公之后,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因为,南山已经向高亦健敞开了怀抱。

秦岭北麓的峡谷峪沟看起来大致相似,当你沿着溪流走进去,细细观察远山近壑,才会领略到南山的千变万化。远处,群山连绵,苍翠峭拔,有的峰峦八九月就披上了雪衣,到来年5月还未融尽;有的山冈常年云雾笼罩,土壤潮湿,树上生满青苔;有的山谷地热明显,温泉长流,灌木丛生,花草蓬勃。春日桃红柳绿,杏花粉白一片;夏则绿树蓊郁,重峦叠翠;秋日,红叶满山,一片绚烂;冬日,雪拥山川,更是壮美无比。

2018年春季,“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的时节,高亦健将要开始山居生活,今后,将拥有这美丽的四季,拥有这一切。

离职报告是春节前交给马总编的。担心马总编像之前一样把报告束之高阁没有下文,高亦健当时就表示自己次日起就不再来上班,请马总编抓紧上报。

马总编扫了一眼报告,关切地问:“高老师,你是咱报社首席记者,功劳大、影响大,有啥问题你说,有啥要求你提,社里一定会帮助解决的。”

高亦健说:“这个话就不要再说了。我没有什么困难,我说了,明天起我就不再来上班,要办什么手续的话你叫我。”

高亦健说罢起身就要走,马总编急忙拦住,说道:“高老师放心,我马上找社长。你这是要去北京高就啊,还是要去当专业作家?”

高亦健苦笑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这两年胃病犯得更加频繁,要看看病。反正离退休没几年了,只是想早点儿退休而已。”

说到病的话题,马总编特别温和,也特别真诚,脸红红的,眼神左右闪躲,一副宽厚仁义的小老弟模样:“好,我知道了。高老师,我一会儿就去找社长。你就好好治病,你不是认识一些中医嘛,这回中西医结合根治好。”

看着马总编的眼里满是真诚,有那么一刻,高亦健都为自己夸大胃病而心生歉意。虽然知道马总编这副表情是因为春节后宣布的任命记者部主任这件事——社里上下传言了许久,记者部主任非高亦健莫属,社长也隐隐透露过这个消息,但最后任命下来的却是另一个人,是那个比高亦健小几岁的李某。李某是马总编的同学,高亦健知道这是马总编背后下功夫谋求的结果。目的达到了,马总编像做了贼一样,见了高亦健总是点头哈腰,目光闪烁不敢直视。高亦健心想,马总编你不必这样,我高亦健历来把那些玩意儿视若粪土,你连这点都看不清,真是白白共事了这些年。

3月末的一天,马总编打电话让高亦健一定要到报社来一下,说是离职的事情已经办好,社里不会亏待他这个功勋记者,社长周启明要亲自和他谈话,有惊喜要告诉他。

和周启明相对而坐时,高亦健心里暗暗吃惊——许多年没有认真打量这个同时进报社的老同学了,变化还真不小。人们说一个人扮演什么角色时间长了就会像什么角色,修佛的人年成久了会像菩萨,做官的人年成久了就有了官相。年轻时的周启明相貌平平,有点尖嘴猴腮,目光游移不定,现在变得精干练达目光锐利,脸部表情也极为丰富,既有社里一把手的威严,又有领导者的亲和力,这会儿更是洋溢着对老同学的热情。报社里竞争这么激烈,走一个资历老、脾气倔、挡在年轻人前面的老记者,整盘棋都活了,作为社长应该高兴才是。但周启明心里好像总有点儿不太对劲,看着高亦健那张瘦削的脸庞,感觉有一股真情像烟雾一样在心里飘荡。

高亦健和周启明同龄,当年都是报社的台柱子,高亦健的重要消息、长篇通讯,周启明的社评、言论都是名闻秦西新闻界的,被誉为省报“双剑客”。三十多年来,周启明一步一个台阶,主任、副总编、总编、副社、正社,猛回头才看见高亦健竟然一直在原地踏步。高亦健的文章越写越好,秉性却没有一点变化,难怪社里党委书记总说这个人“政治上不成熟”。这些年来高亦健给报社撑梁顶柱,功劳苦劳都不少,引起社会反响的重大稿件几乎全出自他的手笔,要不是他孤傲执拗,又痴迷上了中医,早该是记者部主任、副总编辑甚至总编辑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高亦健脾气和才气一样大,骨子里那股傲劲和犟劲让人受不了,给报社惹事也不少,有两回让集团老总都怒拍桌子。收到高亦健的离职报告,周启明还是挺震撼的,一再问马总编,马总编说以高亦健在文学界的影响,是想当一个专业作家吧,还说他再三劝说也留不住。周启明签字后说,你让高亦健办手续时先来找我,咱们不能对不起一个在新闻岗位上工作多年、对报社又有重大贡献的人,你也琢磨一下看高亦健以什么形式离职,要想办法给他保住公职,将来起码退休金有保障。周启明给上下相关人士通报、协调好这件事,才把高亦健叫来当面签了字。这么一位大笔杆子就这样悄然而退,他心里还真是老大不忍的。

“亦健啊,你一个首席笔杆子,这儿就是你的舞台。你离了职干什么呀?”

“无所谓,反正已经五十好几,干不了几年了,早退晚退都是个退。”

“我知道,现在凭你的写作成就和社会影响,你的一支笔足以维生,你以后是做一个自由撰稿人还是另谋高就啊?我听说你学中医很下功夫?”

“社长啊,我这几年胃病越来越厉害,觉得自己干不动了,接近中医和离职只是想好好找中医看看病。”

周启明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不落忍的样子:“社里按病退给你办手续,这样可以让你保住公职,还能拿到一部分工资,这样退休后养老金才有保障。”

“这个我明白。谢谢社里,谢谢领导的关心。”高亦健站起身,对着周启明鞠了一躬:“那就再见了,我就不向大家一一告别了。”

望着高亦健快速离去的背影,周启明摇头叹息:“唉!好好一个记者,让中医迷得神神道道的。”

不再牵挂上班的事情,真是身心俱轻。连续几天上山把窑洞拾掇好,居住的物件添置齐备,山居梦想成真。

除去院里荒草,把院子两头用荆棘围起来,入口处原有的柴棍扎的山门已经糟朽,买了些小方木条,重新扎好院门。厦房有几处漏点,换几片石棉瓦即好。院子中央那一盘石碾子清洗出来,居然成了一件艺术品,像司马宁的奇石一样吸引人观赏,给院子装点出几分生机。

这是个半窑半屋的小山居,窑洞一侧是沿山势缓缓下落的山坡,直通到入口,另一侧是渐高的山梁。在窑洞开面的尽头,沿着窑壁搭建了半间厦房,虽说只是半间房,也有二十多平方米,客厅、厨房、贮藏室全都有了。窑洞是长条形,纵深向里,宽处有五米多,窄处有三四米,六米长的进深,分作里外间,可谓功能齐全。美中不足的是无水无电,没有高亦健向往的淙淙流淌的山泉,用水要下一道山梁,到沟底提水回来,比起韩梅的茅棚真是差太远了,但比较适合高亦健这样一个尝试性的山居者。最重要的是,这孔窑洞在凉水峪的榆树梁,离三公的臭椿坪只有七八里路,算是比较近的。高亦健看了三处地方,最终选定这里,就是冲这个位置,租金也少。高亦健知道,这孔窑洞能归属自己是一种幸运,孤单单半间厦房一孔窑洞,对于逍遥游玩的住山者来说条件太苦,对于隐修者而言又不够隐秘,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才会落到自己手里。

收拾出来后感觉大不一样,高亦健站在入口处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窑洞上方是几丈高的土崖,门前有一个狭长的院子,入口处有两棵核桃树,嫩兮兮的叶子尚未舒展开。院子正中有一棵山楂树,也才冒出星星点点的绿叶。尽头有两棵花椒树,大的那棵很老了,只长出一些零星的紫色叶子,树干和枝条上密匝匝地布满了粗大尖锐的硬刺;旁边这棵小的却是生机勃勃、枝叶茂盛,浓郁的芳香沁人心脾。树下荒草萋萋,看得出来,以前种过菜,但长久无人侍弄,荒废了。窑背上开着一簇簇牵牛花,红白花朵很是鲜艳。

从院门到屋门口,用石块铺了一条小径,石块缝隙里长了一些荠荠菜、婆婆丁。星星点点的白色、蓝色、黄色碎花带着亮晶晶的露珠,摇曳着身子,在晨光里特别艳丽,有的花朵小如蚕卵,竟然也同样身着艳丽色彩。

把厦房收拾干净后,高亦健在窑洞门正上方掏出一个一尺多长、半尺宽、寸许深的长方形凹槽,把一块木质匾额嵌进去,四边钉了几根细小的木楔,试了试十分牢固,又把四周打磨光洁,这才后退几步细细观赏。匾额是桐木原色,上刻三个魏碑体阴字——“天益洞”,涂以浓墨,笔调峻厚,意态奇逸,又有几分古朴苍劲。窑洞上方保留了原本凸出的一方土梁。土梁上青草葱茏,簇拥着一丛乡野灌木黄荆,年久形异,盘根错节,给窑洞增添了一个天然的屋檐,更有一番自然浑成的意味。

“天益洞”三个字仿佛打开了一扇心灵的天窗,使窑洞有了灵魂。

这块匾额是文学前辈楚风先生亲手刻制的,他得知高亦健将要住山,十分赞赏,多次问询。高亦健念先生年迈出行不易,便拍了照片给先生看,说等收拾好住下来后,再接先生上山做客。不承想,先生竟然亲手刻写了这块匾额,并对高亦健说,紫檀之类的刻不动,就用块软木头算啦,跟你那破窑洞也相配。几年来,先生对高亦健追随中医、创作中医小说十分期许,这份勉励之情高亦健心领神会。

谷雨这天,高亦健带了些生活用品悄然进山,山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在大山深处的漫漫长夜会是怎样一种滋味?自己能否住下去还不知道,所以过些天再告诉司马宁和方、吴,过一阵再让他们来暖居吧。谷雨谷雨,正是“雨生百谷”之时,按中医书上所言,清阳之气持续上升,阴阳交合,否极泰来,人体内阳气外透,脏腑濡润和展。大自然欣欣向荣、阳气生发。离上次来才相隔半月,南山里已是姹紫嫣红,窑洞下方的桃李杏已经轰轰烈烈地红白争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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