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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任会长(第1页)

茶季之后便进入麦收季。这天阳光明媚,种了麦子的农家为了晒到炙热强烈的阳光,都不停赶工收割,将成熟的麦穗运到晒场。在微风吹拂下,麦穗簇拥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割麦男人来到地头,揪下麦穗,在厚实的两掌心间搓捻去皮,然后打开手掌,“噗”地一吹。麦壳扬尽,手心里留下一粒粒饱满的麦粒。再摁进嘴里嚼出一股清香,爽快的心情像麦浪一样翻滚起来:熟了,开割吧!于是,粗壮的麦秆依镰而卧。

郑德昌离开真人宫后,让常管家先回茶庄,自己一路信步来到小时候随母亲来过的清虚观。清虚观不大,建于何时,无法考证。一座天井院子,建在江边一处突兀的悬崖上,正殿坐北朝南,背靠汉江,供奉着三清先祖,东西两边各是三间厢房,南面是道观正门,门前一条青石阶步道沿山脊而下,直通江边沙洲和芦苇丛。

清虚观大门紧闭,两边阴刻着“道步清虚位登九五金阙化身于九秋九,德居太上尘遍三千皇宫毓秀于三月三”的对联。这是坤道清逸监院的修为之地,除了许愿还愿的女香客,男人是禁足的。郑德昌只好越过清虚观,来到小时候经常洗澡捉水鸟的一处浅河湾。河湾水草翠绿,密布苇丛,地上卷曲的青草都结成了柔软草甸。初夏的日光变得灼热,郑德昌一路行走,满额都是汗珠。他一路回味着悟玄道长的一席言语,想起了义塾邱先生说过的“人生无草稿”的话。一次,邱先生在注视德昌用废纸练字良久后,说:“如果你用最好的纸来写,你会写得更好。”德昌停下笔,好奇地问先生原因,邱先生笑而不答,只提笔写了一个“逼”字。德昌顿时明白了,这是让他惜纸逼自己写好字呢。许多时候,人们把希望寄托在明天,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很多时间,其实属于自己的时间是极其有限的。

对于人生而言,最重要的是怎样在有限的稿纸上写出最好的字,而不是花费多少稿纸。逼迫自己,背水一战,破釜沉舟,才能走出困境。

郑德昌终于走进幽僻的芦苇丛中。临近水边的一块岩石,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他坐下短暂歇息。远处一对水鸟叫得缠绵,突然起了一阵江风,芦苇丛发出了哗哗的响声。修长的苇叶在他四周和头顶上摇曳,把投在清凌凌水面上的阳光拢成一片碎影。这生机盎然的芦苇丛里,忽然传来沙沙的泼水声。水声之后,是淅淅沥沥的细流声,宛如水滴和野草间的悄悄细语。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迟疑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拨开浓密的芦苇秆,轻脚轻手地走到岩石上往远处看。他起初以为是水鸟发出的声音,看了之后,他却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面色涨红,动也不能动了——一个姑娘,一个赤裸的披着黑色长发的姑娘!她那一身青涩妖娆的曲线,那一对微微隆起的胸乳,那一双玉脂般瓷白的长腿……这样的画面让他吸进的一口气,憋得胸腔生疼,甚至连脸上的筋肉也开始痉挛。

洗澡的姑娘不敢到河湾中间去,两脚踩着水草,挥动着藕一样的胳臂,用手掌撩起水淋在自己的脖子上、肩膀上、胸脯上、细腰上、小腹上……她整个身躯已经脱离了少女的青涩而显得丰满圆润。阳光从芦苇丛直射下来,她的肌肤像绷紧的绸缎,尤其是她的两肩和雪白隆起的胸乳,闪耀着晶莹而温暖的光泽。在水中沐浴时,她似乎忘记了一切,全神贯注地享受洗澡的快乐,那情态是放松的、舒展的。这时,德昌的世界因为她而光彩起来,他萌发出一种想和她对话交流的欲望,但又怕打扰了她,吓跑了她,从而使梦境般的奇遇画面被破坏掉。

她洗完澡,用一块毛巾把身体仔仔细细地擦干。清风一阵阵地吹来,飘逸的长发飞舞着。天空的一白云急遽飘飞,她觉得好像有点凉,反身捡起撂在米灰色衣衫上的绣花胸兜。她在转过身来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了他,瞬间惊呼着匆忙钻进了芦苇丛。

这时,德昌已经口干舌燥,有股力量在他身体里剧烈地翻腾钳制着他,使他进退不能。最美的风景是姑娘从江水里起身走向岸边的时候,她像一朵出水芙蓉,盛开在德昌的眼里。

她并没有逃走,而且很快穿戴齐整从芦苇丛里走了出来,因为她认出了偷看自己洗澡的少年,是小时候一起在河街长大的郑德昌。也许是女大十八变的缘故,德昌竟然没有认出她来。姑娘望着失神的德昌,眼里充满愤怒地责问道:“不要脸的,你敢偷看?”姑娘一开口,一对俏皮的小虎牙让德昌全身都紧绷着,正要解释,瞬间又被对方桀骜不驯的质问打断:“好看吗?”德昌点头赞美道:“好看!”姑娘见对方连反话都听不懂,干脆对他说道:“我认得你,你是天汉茶庄的。”德昌问:“那你是……”姑娘说:“你莫管我是谁。说吧,今天这事,你看咋办?”德昌不知如何应对回答,半天才挤出一句:“这还咋办啊?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说,谁也不晓得。”姑娘把脸扭过去坚持道:“不行,这事没完。”德昌辩解说:“我也没看清。”姑娘瞬间生气道:“你还想看清啥?”

郑德昌的心跳得不寻常。江水、芦苇、天空,颜色都忽然转暗了。而恰恰在此刻,从清虚观传来了一个小道姑的呼叫声,似乎是在叫眼前的姑娘,德昌才明白姑娘原来是从清虚观偷偷跑出来洗澡的。这声音像鞭子似的抽在他身上,促使他反身落荒而逃。身后传来姑娘的警告声:“我要告发你,给你娘说,给满河街的人说……”

德昌听她说要告发自己,若闹得满城风雨,自己的名声就完了,于是立刻停下奔跑的脚步。姑娘见他停住脚步,知道把他拿捏住了,那份得意洋溢在脸上。德昌把姑娘的话信以为真,突然固执回道:“要告就告吧,随你们处罚好了。”姑娘说:“按照规矩,偷看要挖你双眼。”德昌说:“哎哟,那可不行啊,眼挖了,我啥都看不到了。”姑娘说:“那就沉潭。”德昌说:“没那么大罪过啊,我是想起我小时候洗澡的情景,就忘了男女有别……”姑娘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按照我们家的规矩,你看了人家,你得娶了人家!”德昌说:“这也不行,我还小,不能——”

还没等德昌说完,姑娘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你死到临头了你还敢羞辱我?”这时,一个小道姑终于寻找了过来,对着姑娘提醒说:“九月姑娘,夫人叫你快回去上香呢。”德昌一听,原来面前的姑娘是荣盛茶行的银九月,紧张的心情就放松了不少,充满歉意地说:“你是九月呀,想不到长这么大了,不是有人叫你名字,我还真不敢认呢。”九月不依不饶地说:“认出来了又咋了?你还得赔我损失。”德昌不晓得啥时候,自己的右手食指被锋利的苇叶划开了一道血口。九月见了,不客气地对他说:“你这是报应,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九月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只手拧了德昌的脸:“你还以为你是小娃子吗?你是不是故意来作孽害人的?你这手段从哪学的?”德昌说:“我真是巧合撞见的。”九月气势逼人地问他:“既然这样,你得要选一条,是准备让挖眼呢,还是……”德昌一下变得嬉皮笑脸了,说:“挖眼太吃亏了,等长大了娶你还是划算!”

九月被郑德昌既老实又幽默的话羞得脸通红,露出一对洁白的虎牙,再次警告他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得到了他的承诺保证之后,九月才抿上嘴朝他莞尔一笑,先一步和小道姑离开芦苇丛,把他抛在身后。踩着碎步子,消失在河湾的芦苇丛里。

回到茶庄,常管家就递上商会送来的一份聚会帖,说是知县大人明天要到商会训话。

自郑天汉离世后,茶商会长的位子一直空着。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临时召集人——荣盛茶行的银老板招呼大家安静,他一边看,一边喊着名字:“聚顺生的、福聚源的、义盛和的、元盛的、裕泰的……天汉的人呢?”他的话还没落地,就听门外传来常管家的声音:“来了!来了!”紧接着,郑德昌和常管家走了进来。常管家抱拳向大家行礼道:“各位东家,借此机会,我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我们新东家德昌少爷,今后请各位东家、掌柜多多关照。”德昌一边谦逊地点头施礼,一边由常管家领着,朝银老板身边的空位子走过去。他刚要坐下,裕顺茶店的谢老板忽然站起,阴着笑脸道:“哎,郑少爷,那位子虽说是你爹从前坐过的,可现在该不该你坐,恐怕还得先看看大家答不答应啊。”德昌“哦”了声,连忙道歉说:“抱歉,抱歉。我刚接手茶庄,商会的规矩不懂,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多多指教。”说罢,拉起常管家朝后走。常管家不满地瞪了谢老板一眼,想拦住少东家,德昌却摇头示意他不必说了。银老板一看,忙站起来说:“二位留步,郑家少爷虽然年少,可已做了天汉茶庄的当家人,就不能把人家当娃娃看,坐他父亲的位置名正言顺。”场子里响起一片赞成的声音。德昌忙说:“使不得,使不得。”仍要往后坐。隆盛魁茶庄老东家李嘉寅跑上前来将他拦住:“德昌贤侄,莫怪谢老板多嘴,他也是一番好意,怕你年少不懂规矩,才提醒你。

既然银老板都说了还客气啥,你就先坐下吧。”边说边将德昌推了回去。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进来报告,知县朱大人到了。门口先出现了两个当差的,然后是朱知县在苟税使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朱知县头戴素金顶戴,一身知县官服,显出一副处理公务的派头。银老板赶紧带头欢迎,会场里响起一阵恭敬的招呼声。

落座看茶之后,苟税使走上前道:“各位老板,朱大人百忙中专门抽出时间来看望大家,足见大人对诸位茶商和茶事的关心……”苟税使还没说完,朱知县就打断了他:“苟税使的话,那是抬举我了。说实话,朱某着实惭愧,到任三年,除了派捐征赋外,未给百姓修过路、架过桥,说到关心,委实不敢。要怪就怪这世道不宁,朝廷多难啊。如今国库空虚,入不敷出,还要给洋人年年赔款。朝廷的赋税捐银,看似商家流了血,就长远计,也是为了商家自己,朝廷安则国家安,国安则家宁,这样才能好好做生意,不说大家也明白这个理。”会场里鸦雀无声,个个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朱知县接着说:“听说都头为派捐劳军银,同大家闹得很不痛快。

都头毕竟是领兵之人,对紫阳茶事不知深浅,正处茶季的关键时期,不该这么火急火燎地给各位茶商添堵。我晓得,你们难,可侯大人也难呀。匪患闹腾得这么厉害,你们不担心打家劫舍、影响生意吗?这事牵涉到各位的安宁啊!再说紫阳茶,自古以来,即为朝廷之要策。在西北苦寒之地,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所以茶也是我们治理边地的重要物产。紫阳茶商的责任尤大,耽误不得……”随后,他话锋一转,落在了茶商会长这件事上:“商会现在没有主事的,这么大个摊子,少了会长当然不行,虽说眼下是各做各的生意,可是一旦大事来临,那还得会长出来应承主持,就像前几年,一会儿闹土匪,一会儿要捐输,虽说本县地处偏远,可是多多少少还是脱不了干系。再者,其他商会内讧争权,安分不过三年。可唯独这茶商会依然和气团结,同舟共济,生意兴旺。究其原因,是有个好会长。选对了会长,茶商们才能凝心聚力,不至于散架。今天请各位商号东家来聚首议事,是想在这里议一下,把这新会长给推举出来。我知道商会有一个习惯,凡有大事,一律在这会馆决议,要让茶神看个明白。在座的每一位也正好掂量掂量,咱们说的话、做的事、推举的人,茶神是不是满意,所以大家要想好了再发话。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各位东家就表态发言吧!”

会馆一片寂静,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隆盛魁茶号的老东家李嘉寅打破沉寂说道:“朱大人今天提出推举会长人选,事发突然,各位东家估计觉得不好开口,认为这本是我们茶商自己的事,朱大人一操心,大家就不敢发言了。我倒觉得这事不复杂,按照商会的规矩办就是了。”他向各位东家扫视一周后,继续说道:“我想啊,应该有这么两个办法:一是提名老会长的儿子当后继人选,推举意见一致后,执掌商会门户。可是现在德昌年少,能撑起吗?另一个就是荣盛茶行银老东家了。银老东家在本县茶商界是头面人物,目前数他资格最老,德高望重。请大家共同来议议。”

朱知县见大家都不发言,只好点名柳贫川:“柳老板,你说说。”柳贫川一愣,不知所云地匆忙开口说:“我……商会我来得少,不知深浅,还是大家定。”朱知县又点名裕顺茶店的谢东家:“谢老板,你是老茶商了,说说嘛。”谢老板感受到各位东家盯住自己的目光,心想,在座的无论是资金还是经营实力,哪一家都得罪不起,再说郑家刚出事不久,自己绝不能跟着落井下石,犹豫纠结了半天才发话:“我还是听朱大人和各位东家的吧。”朱知县眼看议不出个结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李嘉寅身上:“李老板你再接着说。”李嘉寅不好推辞,只好向天汉茶庄的德昌询问道:“德昌,你能撑得起吗?要是不行的话,我看就让银东家先撑着?”郑德昌正要推辞客气,常管家按住德昌问道:“你看我们少东家行吗?”李嘉寅呵呵一笑,明白了常管家的意思,说:“德昌少东家虽未涉足生意买卖,可毕竟进过学堂,学问见识比我们多,也未尝不可。建议还是按照老方法来办,对推举出的人选,让大家投票。”接下来,他就把投票的办法说了说,大家都点了头,觉得这是最公平的办法。

其实,常管家和老夫人对茶商会长变更推选的事情早有预判,今日的局面也在老夫人预料之中。经过大家半个时辰的讨论、举荐,拟出了荣盛茶行老板银鸿坤、隆盛魁茶庄老板李嘉寅、天汉茶庄老板郑德昌三个人为候选会长。

朱大人让苟税使拿来纸条,还有三碗豆子——一碗绿豆、一碗黄豆、一碗红豆和一个空碗,放在茶神供台上。每人发三种豆子,代表三个人选。大家一个一个地走过去,每人拿一张纸条,同意银鸿坤的,就在纸条里包上一粒绿豆;同意李群江的,在纸条里包一粒黄豆;同意郑德昌的,在纸里包一粒红豆,投在空碗里。最后打开空碗里的纸条,看什么色的豆子多。这种办法看起来挺复杂的,却让大家心里都踏实,不用担心得罪了谁。纸条都打开了,绿豆最多,最终银鸿坤获胜,出任新会长。

回茶庄的路上,郑德昌感叹道:“要是为官者都像朱大人一样识大体就好了。”常管家却不以为然地说:“少东家年轻,看不透这背后的名堂,莫看表面文章,那都是哄人的。”正如常管家所预料,郑德昌事后才晓得,这次投票是银鸿坤提前花银子买通了朱知县,由李嘉寅一手导演的。

银鸿坤做了会长,银府荣盛茶行自是满门喜庆,阴阳先生掐算的吉时在三天后的午时。当郑德昌换上了“郑宅”松木匾,意在对自己今后为人为事的警示,而此时,“银府”的黄花梨匾额已挂上门首。在众茶商和亲戚朋友的恭贺声中,炮铺老板贾国甫特地送来一挂满堂红的万字鞭,噼里啪啦响了好长时间,炸得门前街道一片红!

炮铺老板外号叫“贾疤眼”。年轻时,有次放焰火,哑火了,他搭了梯子爬到架上去看,不承想焰火忽然又响了,一个火球迸进了右眼瞳孔,烧瞎了右眼,从此落下了“疤眼”的名号。

贾家炮铺位于登台巷汉水边的窑厂附近,是一座典型的封闭式独家院落。前面是炮铺,三级台阶门面,一个曲尺柜台。靠墙摆着几架六尺高的格子柜,里面放满盘炮。左边角处有个角门,可通后院。后院很大,既是住宅又是作坊,制炮仗的家什一应俱全。裁纸刀像个月牙铲,下面有铁槽,固定在一面小方桌上,裁纸时朝下按,像铡草一样。擀炮筒的工具安在一条长凳上,前低后高,上面有一个活板。擀炮筒时,用一个铁芯子将切的纸卷子放在活板下,朝下一推,炮筒随着转动就被擀得结结实实了。

冬天才开始装药,装药最谨慎,不准打明火,不准抽烟。打铁钻炮屁股用厚木板,带木把儿,怕的是铁与铁撞击出火花。

炮铺最怕火,作坊门前放着四口大缸,每口水缸能装八挑水。这些水缸常年满着,水蒸发了,作坊的伙计就会及时从汉江里挑水补上。

贾疤眼有三个儿子,他们都一表人才,形象英俊。大儿子贾学义是作坊的头儿,干的是家传秘方调配药的技术活,年前刚娶了媳妇;二儿子贾学正是外买外卖,干的是场面活,全靠心机和一张嘴;三儿子贾学礼还小,跟着爹和兄长做学徒。贾家人丁兴旺,可鞭炮生意却不兴隆。

开席前,银九月特意对爹提醒道:“爹,你要把来恭贺的人都请来,尤其要把郑家的少东家捧着,高高地敬着。”九月十四岁,思想和她的长相一样成熟。她瓜子脸,皮肤白嫩,前额上覆盖着一片桃心刘海,眉毛黝黑一线,长至眼角,长睫毛下是一双凤眼,两个很深的酒窝,只要看上一眼就难忘掉。今日,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绸长衫阔裤,一段腰身被衬托得恰到好处。银鸿坤不解地问:“他一个十五岁的娃娃,捧他干啥?”九月说:“捧他就是捧大家。你以为会长是那么好当的?你看郑会长那么有能耐的人,谁不佩服?可到头来说没就没了。”魏管家却说:“会长,不必在意,现在除了您,谁还有能耐和您争?再说,您即使不当,以后也可以让九月来当嘛。”银九月摇头说:“我咋行呢?商会也没有让一介女流主持的先例。”

银九月虽能继承荣盛茶行,成为东家,可毕竟是女流之辈,按照银家祖制,要继承荣盛茶行,就不能外嫁。再说,茶商会里从没有推荐一个女人任会长的先例。

九月继续道:“有副对联是‘凡事莫当前,看戏何如听戏好;为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这人呢,越是在得意的时候,越要在意别人、敬重别人,给自己留条退路。”银鸿坤似乎明白了九月的深意,露出吃惊又专注的神情对九月说道:“你个人精,想事周全,谋事长远,可惜了是个女娃子!”

天汉茶庄没了老东家,赖本宅算是报了祖传的家仇。可就在银家举行更换“银府”匾额仪式的当天夜里,赖本宅却突然暴病身亡。当日白天里,赖本宅一直都很精神,还参与了银家更换“银府”匾额的仪式,是给银会长抬“银府”镏金匾额的四个壮汉之一。那个劲头,比自己改换了门庭还要高兴。到了傍晚,赖本宅回家吃夜饭,一副余兴未尽的模样坐在桌边。每天夜饭他都要喝碗养生酒,水酒下肚,仿佛能把一天的劳累全都稀释掉。何况这天是他最得意的日子,终于把郑府匾额给摘了,拱手送给了银府,想到这些快乐事,他的思绪飘飘然迷糊了。他梦见自己走进了天汉茶楼,躺在茶椅上,郑天汉微笑着招呼他喝茶,说:“兄弟日子好安逸!”

还没等他回话,笑脸变成了一只愤怒的鹰,展开遮天的双翅,伸出一对利爪,呼地一下将他小腹抓住,吓得他从竹椅上翻跌到乌血流淌的地面。惊醒后他已经跌落在地,小腹阵阵绞痛让他撕心裂肺地叫唤起来。婆娘闻声进屋,见他满地打滚,立即惊慌失措地呼喊儿子赖振木。两人齐手把赖本宅抬到床上,询问病症。赖本宅已经痛得冷汗直冒,只能简短地挤出几个字:“快叫先生,痛死我了……”

只见他一边用手掌使劲揉搓自己的肚腹,一边在床上翻滚,整个身子像麻花一样扭曲着,嘴里发出嗷呀、嗷呀的呻吟。赖振木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景,吓得他红红的酒糟鼻更红了,六神无主地号哭起来。他娘忙喊:“快去请先生!”他得到提醒随即跑出院子。这当儿,赖本宅突然在床上哀号起来,翻腾的阵势更加疯狂。先是女人替他揉摸肚子用心安慰,最后将他癫狂的身子抱着,可赖本宅依然在床上折腾,最后翻跌下床,在地上一边哀号一边打着滚,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之后,身子缩成一团就气绝了。先生赶到看了看情形,对赖振木说:“你爹是急性绞肠痧,这急症,华佗再世也没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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