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了,没用了啊……”黄玉玲向后一靠,半分生气也无地倚在一块软垫上,漠然道,“嫂子怕是不知道吧,这段日子我回了许多次娘家。”
陆云岚其实知道,因为门房的人都会巨细无遗地报给她。大孟氏自打纪凌身子好后,又见纪明河这事儿,便索性将府里的大小事宜都转托了大儿媳,和纪雍两人清闲起来。
黄玉玲自顾自地说下去,“说出来不怕嫂子笑话,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知道何谓‘人情冷暖’。”
她本是嫡出次女,虽然比不得长姐金贵,可也是府中唯二的女孩,从小带大,想要巴结她的人真真是数也数不过来。可谁知道这一回,她求到母亲、父亲、甚至是祖母面前,都没人敢在帮她说一句话。
“……那日我跪在我爹书房前,求他出面,允我一条生路……可爹爹却始终不肯见我,娘亲倒是来了,却也只是那套话,叫我老老实实地做纪家二少夫人……真是可笑,不过是想叫我给四皇子和纪家做那出气筒罢了。”
时至今日,黄玉玲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不可以说出口的了。
“所以,你就想死?”陆云岚反问她,“难道死就有用了?你也说了,黄家摆明了视你为弃子,你死了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黄玉玲一时间叫她给问住了,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陆云岚垂眼,平静道,“你想活与否说到底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来尽些妯娌本分罢了。方才何大夫也与我说了,你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身体才被拖累成这样……自然,你若一心求死,我也无甚可说的。”
……
“听晚风说,黄玉玲自杀了?”
晚膳时,夫妻对坐用餐,纪凌忽然问道。陆云岚“嗯”了一声,舀了一碗汤递过去,慢慢道,“平阳伯家不敢要她,她求告无门,的确是容易想不开。”
纪凌失笑,“他们做事狠绝,可我们却不是那种人。别说四殿下,就算是我,也没曾想过要黄氏的命,只消她好端端活下去,与咱们互不打扰就行。”
陆云岚点一点头,纪凌又道。
“近日我收到风声,陛下大约心意已决,要赶在入冬前封四殿下为太子。如今已是八月,钦天监已经在算日子了,左不过最迟是下个月。”纪凌稍作停顿,饮了一小口酒,才又道,“宇文睿之党羽,这几个月来已经被清理大半,但也有一些颇为鸡肋的……殿下还没决定是否要动手。”
陆云岚微微摇头,“穷寇莫追,何况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宽严并济才是最好的法子。”
纪凌听了这话心中很是高兴,因为陆云岚与他想的一样。
想他少年时见人家夫妻,虽是举案齐眉,可总感觉少了些真实,就算是他被誉为模范的父母,也是相敬如宾的日子更多,那时他就想,一定要有一个女子走入他心中才好——不要红颜知己,不要娇妾美婢,他们若心意相通,他定是要娶她为妻的。
于是纪大少一拖再拖,直到十九岁还未成亲。
但好在陆云岚真的出现了。
“……看来陛下当日虽清除了体内的毒,却也伤及根本了……”
不然还未到五十岁,何必这么赶着定下太子之位。
陆云岚喃喃自语,待回过神来,却发现纪凌含笑着在看她。紫衣青年本就生得俊美,如此深邃地看过来,是个人也扛不住——即便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你看我做什么……”
“看我夫人好看。”
“……”
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