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十年之后,她的父母相继去世,她决定去中国找他。
朴保希偷渡到延边地区,面对如此茫茫大国,她不知所措,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白秋实,更何况她没有合法身份,暂时只能窝在延边先适应环境。
她在一家餐厅一边打工为生,一边密切留意复员士兵的通常去向。
然而,白秋实复员之后,没有选择组织安排的工作,而是跟人去跑生意,因此组织里也没有他后来的资料。
可命运并不会因为一个人执着便会怜惜她,她在几年之后得了肺结核,病的无法下床,不仅如此,她的非法身份被人举报,即将面临着遣送回国。
她不想离开中国,只要留在这里,她认为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他,无论如何她都想再见上他一面,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见到他之后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说不定他早就娶妻生子了,但是要见他这个念头,早已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此时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由渴望变成了信仰。
最后无奈之下她接受了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餐厅老板,成了他的妻子,这样她才能以合法身份留在中国,继续找下去。
杳杳数年,她成了母亲,成了祖母,一直生活在延边,经营着那家小餐馆,却一直没有找到他。
苏二凤没想到自己居然看到了朴保希的记忆,她迅速的在老妇人周围的环境中搜索,找到了那家小餐馆的外面单,那上面有一个联系电话。
她缓缓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有微光透进来,今天终于还是来了,她侧头看了看依然安静躺在床上的李允庆,轻轻翻身下了床。
苏二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拨通了那张外卖单上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朴保希的孙女,她听完苏二凤的话,在电话里便发出了呜咽的哭泣声,她说她的奶奶盼了一辈子,没想到真的有奇迹。
可是朴保希因为严重的关节炎,使她的腿在三年前就无法走路了,半年前更是查出了肺癌晚期,现在已经虚弱的没有办法出门了。
于是,苏二凤与朴保希的孙女相互加了微信,想用视频的方式,让两位彼此追逐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老人家可以隔空见上一面。
碍于自己的身份,苏二凤让护士帮忙联系了白秋实的亲人,只说自己听说了白秋实老人的事情,恰巧认识他要找的人。
至于白秋实已经躺在病床上两年了,她是怎么知道他要找的是谁这个问题,她觉得在这种时刻,也许没有人愿意再追问了。
等白秋实的侄女赶到的时候,苏二凤已经借了一个小显示器,连上了手机,立在白秋实的病床前,等待着朴保希孙女的消息。
视频请求传来,苏二凤的心跳陡然加速,认真按下了接听键。
“老人家,您要找的朴奶奶已经找到了,她过的很好,她现在就在电视另一头看着你,您听到了吗?”苏二凤趴在白秋实耳边大声说。
视频里,一个枯瘦憔悴的老妇人坐在镜头前,虽然样子很憔悴,可是她却穿上了一条崭新雪白的契玛,已经脱落的就剩薄薄一层的白发,在脑后整齐的编了一个辫子,唇上还涂了一点带颜色的唇膏,她怕他认不出她。
此时她有些浑浊的双眼,正在视频那头使劲的对着电脑显示屏瞧。
过了许久,朴保希才颤抖的伸出手,在镜头前来回摸了摸,声音哽咽的说:“秋实啊,是你吗?”
苏二凤听到这声跨越了六十几年的问候,强忍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视频中,站在朴保希身后的孙女也不断用手抹着眼泪,连白秋实的侄女,也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泛红眼眶里的泪光忍了回去。
“秋实啊,我在朝鲜一直没有等到你,就来了中国找你,可是中国太大了,我找不到你……”朴保希说着用干枯的手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对着镜头说:“秋实啊……对不起……后来我嫁人了,你放心他对我很好,我后来在中国生活的很好,有了儿子还有孙女,他们都很孝顺。”
“你的事情苏姑娘告诉我了,你怎么那么傻呢?一个人生活该多孤单多寂寞啊……”
朴保希不再说话,定定的看着屏幕中躺在病床上,几乎不成人形的白秋实,最后颤抖着说:“秋实啊……你放心走吧……我很快就会随你而去的,这回咱们可一定要瞧准咯,别再找来找去了……”
就在此时,躺在病床上整整两年的白秋实,从眼角淌下两行眼泪,随后,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变成了一条直线……
下午。
苏二凤站在机场外,看着李允庆搭载的飞机,升上蓝天,心下淡然。
也许她是白秋实与朴保希的契机,但也可以说,白秋实与朴保希是她的契机。
通过他们二人,苏二凤看到了另一种境界的爱情,不畏距离,不惧生死,只要心中有对方,那么爱就永远在。
命运确实不会因为你执着便怜惜你,但只要心中有爱,便可不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