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宗!
这三个字,犹如春日的雷霆,骤然在李昊白的心头炸响,其声威之猛,仿佛能撕裂苍穹,直透他心灵深处,激起千层波涛。
洪州宗,世人尊称为洪州禅,与名震四方的石头宗并肩而立,共同撑起了唐代禅宗的两大巍峨支柱,坚如磐石,稳若泰山。
谈及这一宗派,便不得不提其源远流长的历史。
它起源于六祖惠能的法脉传承,一脉相承了那深邃难测的佛法智慧与禅修之理。
在这个儒、释、道三教并立,各放异彩的辉煌时代,李昊白深知此时佛教的真实面貌,远非后世所想象的那般仅限于慈悲为怀、仁爱无边。
自东汉末年佛教传入中土以来,它便显露出了对世俗生产资料的渴望与追求。
佛门子弟不仅大规模地侵占良田美地,收纳众多人口,更将难以计数的金银财宝尽收囊中。
而那些原本应受清规戒律束缚的酒色之戒,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形同虚设,名存实亡。
尽管在唐朝前期,有如六祖慧能这般的大乘佛教集大成者,致力于推动佛教的中国化进程,使其更加贴近本土文化。
然而,出于稳固政权统治的政治需要,武则天一度将佛教推崇至国教的崇高地位,从而使得那些僧团与大寺庙依然占据着海量的土地与财富,气焰嚣张至极。
历经三武一宗的四次沉重打击之后,佛教在中国才逐渐转变为我们今日所见的相对平和、无害的形态。
而在那曾经沉溺于酒色财气的佛教浊流之中,禅宗却如同一股清流般脱颖而出,它顺应着时代的变迁与发展的需要,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迈进。
洪州宗便是这禅宗不断发展壮大、开枝散叶所结出的丰硕果实之一。
李昊白的思绪被拉回到半个月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武元衡刺杀案中,他粗略地推算了一下时间线索,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恍然流逝。
然而面对眼前的黄檗大师时,他保持着应有的镇定与从容,开口询问道:
“原来大师竟然是百丈怀海禅师座下的高足弟子啊,真是令人感到意外与敬佩。敢问大师一句,怀海禅师他老人家近来身体状况可还安好?”
听见李昊白提及自已恩师的名字时,黄檗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神色,仿佛那些被古井无波般平静水面所掩盖的往事又重新浮现在了心头。但很快地他便收拾起了这份沉重的心情,再次单手立于胸前,带着一丝庄重与缅怀之情回答道:
“多谢李施主对师父他老人家的关心与问候。”
“然而遗憾的是,师父他已于去年圆寂西归了。我谨遵他老人家临终前的遗愿,携带着他毕生所著的《百丈清规》一书,从遥远的洪州百丈山徒步前往长安城来。”
“此行目的便是为了将这部珍贵的经典进献给当今圣上御览,以传承和发扬师父他老人家的禅学思想与精神。”
“历时将近一年之久,我方才抵达这蓝田境地,但身上的盘缠却已经消耗殆尽了。因此只能在此地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来养活自已,并筹集前往长安城所需的旅费用度。”
“因此,施主这个挑战,黄檗决定应下。”黄檗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古井无波。
他缓缓褪去身上的僧衣,露出一身虬实健壮的肌肉。
那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一看便是常年从事繁重农活所锤炼出来的。
见到黄檗如此身形,李昊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心中更加确信他便是那位名震禅宗的百丈禅师座下弟子。
怀海禅师的为人,尽管从未瞻仰,但李昊白早有耳闻。
唐翰林学士陈诩在《塔铭》中曾这样描述他:“言简理精,貌和神峻;睹即生敬,居常自卑。”
短短几字,却将怀海禅师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他的话语虽少,但每一句都蕴含着深奥的佛理;他的面容和蔼,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坚毅与果敢;他让人一见便心生敬意,而他自已却常常保持着谦逊与低调。
百丈禅师是中国佛教史上的伟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禅宗之所以能够在中华大地上流传千年而不衰,得益于马祖道一,百丈淮海师徒二人所建立的丛林制度。
他们创立了禅堂,订立了清规,使得佛门内部的管理变得有章可循。正所谓“马祖建道场,百丈立清规”,二人的功绩被后世传颂不已。
怀海禅师更是以身作则的典范。
在禅堂中,他亲领四五百人严规修道,与弟子们同甘共苦、共患难。无论是日常的劳作还是修行上的困惑,他都会耐心指导、悉心解答。
每次劳动时,怀海总是“凡日给执劳,必先于众”,以身作则地带领着弟子们辛勤耕耘。
有一次,负责管理劳务的执事僧见他年纪已高、身体渐衰,便将他的劳动工具藏了起来,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然而怀海四处寻找工具未果后,竟然拒绝进食,直到执事僧将工具归还给他后,他才肯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