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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路线不是撤退,相反是朝着前线挺进,进入山东范围时,已经入秋微凉。战士们背着他来到老乡家借宿,那是胶东乡下的_间破旧茅草房,那家的老奶奶年近八十,家里只剩下她和两个儿媳妇,儿子们孙子们都出征未归,老奶奶看王耀和自己的小孙子一般大,给他口袋里塞满了红枣和手心大的小土豆疙瘩。
那天夜里,老奶奶把家里唯一的火炕让给王耀,他们几乎弹尽粮绝,甚至连喝一口水都没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鬼子打进来了,战友们冲到村头用最后的子弹抵抗大部队,但未能扭转局势,还是有一个小分队破入了老乡家里,两个年轻的儿媳妇死死堵在王耀的屋子门口,老奶奶突然爆发了惊人的力气,把王耀塞到炕洞里,让他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王耀用仅剩的微薄之力挣扎,他说自己是战士,不能让老人和妇女保护,但老奶奶布满皱纹的沧桑的脸上流下了泪水,她说自己活下去没有用,年轻的男人活下去,国家才有希望。
王耀虚弱地蜷缩在炕洞里,听着屋外传来妇女们的惨叫声,破败的门被轻而易举地踹倒,鬼子们抓住了那个老奶奶,她沉重地摔在地上,然后,王耀透过炕洞微弱的光看见她拉开了手榴弹,颤颤巍巍站起来抱住了两个鬼子,他们同归于尽。
手榴弹的碎片飞进炕洞里,黑火药的味道久久无法散去,王耀抱着膝盖没有动弹,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最后一波鬼子冲进来看到屋内的战况,用刺刀在两个儿媳妇和老奶奶身上捅了几十刀,突然弯腰蹲下把手伸入炕洞。
王耀抓住那只手爬出来,从后腰拔出一把弯刀和四五个鬼子搏斗起来,对方用步枪一枪一枪接连不断射他,他一次次中弹,依旧浴血奋战,即使身上的无数弹孔里冒出潺潺的真实的鲜血,却是打不死的B物。
可他也有人类的痛觉。
最终他倒在那个老奶奶的尸体上,即使神智无比清晰,但双腿却已经无法站立,他从军装口袋里掏出那几颗灰蒙蒙的红枣和土豆颤抖着放到老奶奶的手心。
“对不起,黄泉路上,没有给您的送行酒……”
“——”
TU回到现实。
王耀抬起枪对着面前和自己只有三米远的本田菊开了一枪,对方侧身躲过,眯了眯眼睛,对着身后的人抬了抬手,恶战一触即发。
王耀身后的军队已经全部倒下,无数老人妇孺被王耀_人挡在身后,他们和王耀之间隔的不再仅仅是尸海,而是一扇生死门,只要王耀站着,就是生,他若倒下,那便是死。
突然,有四五岁大的小孩从妈妈的怀抱中伸出污黑的手臂,短短的手指指着东南方:“妈妈你看!是月亮!好大好漂亮的月亮啊!”
他的母亲惊慌地捂住孩子的嘴,小声训斥:“别胡说!怎么可能有……”母亲愣住了,她周围的孩子们,妇女们,老人们纷纷抬头看向东南,正是皓月当空一那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王耀也在毫秒必争间抽空看了一下漆黑的天,当真有月亮,他没有来得及和本田菊复杂的目光对上,早已杀红了眼,端着步枪一路冲入敌方阵地。
和他一起征战过的士兵都说他好像根本不怕死,后来,王耀才对他们说:“我不是不怕死,我是恨不得死。”
虽然他从来不是任何一个王朝的当权者,国家的兴衰从来不受他决策和干预,但他总是认为,死去的那些百姓和战士,都是自己的过错。
好像这一世生为凡人,就是为了和他们一起死去,心中郁结多年的那些东西才能被解开,才能心安理得宽恕自己。
七七事变的进程终究无法改变,王耀张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和所有活下来的伤兵一脚在营地的床上。
而他的小伙子,还在坐火车来的路上。
一想到未来的生活还有爱情可以憧憬,先前的阴霾便一哄而散。
王耀跟随部队在各个战区之间来去,也搞起了舆论工作,号召人民加入抗战,也鼓励人民要对抗战有信心。
他想起来弗朗西斯曾经骄傲地给他看的一部主题是“一七八九大革命”的剧本里面的台词,写的非常好,王耀把那些台词翻译成中文,寄给文艺部的工作者。
当然,国内也有无数的学者坚持不懈地创作着关于抗战的作品,很快,中国各地开始渐渐流行起革命题材的歌剧。
演员们,歌手们自发地学习原型来自法国大革命的剧本,自发地在剧院里表演关于抗战的歌剧。
她们还很年轻,还有俏丽的容貌,姣好的嗓音,但她们知道,如果躲避下去,在日本人面前委曲求全,是活不长久的。
她们高亢的嗓音,坚决的神情被印成传单,歌词印在下方,散发到各地去。
“历史会记得,明天属于我们,只要还有明天,我们就可以憧憬着另一种生活,让我们一起握紧双拳,未来的道路在我们脚下。
人民才是统治者,道路属于我们自己,我们要有希望,在悲伤中联合起来,在如此澄澈的清晨,晨曦向我们微笑。
我们要有蓬勃向上的梦想,我们要有抚慰伤痛的鲜花。”
第十章重逢
——它们也会成为经历过抗战的老人干瘪缺牙的口中的一段充满感恩的回忆,然后当他们一个个故去后,那个独属于中苏友好的时代也就随着这些老人的棺椁一同埋葬了。
到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一H,中苏两国在南京签订《中苏互不侵犯条约》,同时签定了中国从苏联购入武器的借款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