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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朝霞一直偏移直至西沉，万般色彩浓重地混杂在一起，亮橙，鲜红，雾紫，海蓝在同一时刻出现在天际的一角，美得值得一首优美的口琴曲来赞扬。

男人们铝金色与乌黑色的头发飘扬交织在一起，烙上因太阳过于眷恋而施舍的一抹厚重的焰金色。他们从未如此鲜活地跳跃奔跑在尘世间，当原始的斗争欲被唤起，双手，脸颊上，军装上沾满粗秘的沙土，对于热血沸腾的雄性生物最好的赞美就是“像斯巴达的男人一样粗犷而野蛮。”

国家和人类都是这样，在斗争中从野蛮成长为文明，也在斗争中毁掉旧的文明，建立新的文明。

一九二七年苏联陷入战争恐惧，采购危机开始，政府无法从农民手中收集充足的粮食。

一九二八年，斯大林在西伯利亚重新引入粮食强征令，开始了“文化革命”。

一九二九年，开始了大规模集体化和“消除作为阶级的富农”。

一九三零年的一天，当王耀和蒯班成员坐在食堂里，他听着对面陆军一边哭哭啼啼埋怨着永远也吃不惯的饭菜，看着他一边拿叉子戳着盘子里已经糊得看不出原材料的土豆泥。

王耀张口刚要教训他“不要浪费食物”，突然一个眼熟的戴着大毡帽的通讯员气喘吁吁地从西门跑了进来：“王耀同志！王耀同志在吗？”

被叫到的人紧张地站起来，椅子和地面发出了很难听的摩擦声，通讯员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小心翼翼道：“我们出去说……”

王耀心里一咯噎，转念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食堂外面的小树丛里。

“布拉金斯基教授和他的老师，以及同门师兄弟因为政治倾向问题被开除了，明天就要下放到基辅参军，那边至今还有一些建国时残余的起义军，和饥荒引起的战乱……”

“你说什么？”

“是中央直接下令的，谁也拦不住，更不敢拦，您知道的，从托洛茨基，布哈林被打倒，流放开始，谁都有可能今天还坐在共和国院的会议桌前，明天就到西伯利亚修铁路去了。”

这一道晴天霹雳，似乎让王耀突然耳朵失聪了，他只看见面前的大毡帽下一张嘴开开合合，没过几秒脑子里嗡嗡作响，连对方的神情都看不真切了，王耀想开口求他带自己至少要去见伊利亚一面，送送他也好，但他张开嘴时又突然哑然，仿佛突然不会说话了，无法组织语言，心里急如乱麻，有百般恳求的话语全部涌在嗓子眼，堵在心头，竟f也吐不出来。

“对不起，请您保持冷静，我要去送下一个消息了。”

就在王耀抓住通讯员的双手，想拖住他叫他不要走的同时，他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尖叫：“陆军！你怎么了！王小耀你快来帮帮忙！”

面前有一道独木桥，王耀站在中间，他只有两个方向可选择，一头是即将坐上火车远征的爱人，一头是同胞的安危。

似乎不管选择了哪个，他都将成为不义之人。

松开大毡帽的手的刹那，他看到对方戴着黑手套的手自然垂下，手中一封不知给谁的信件就像这秋日的枯叶一样摇摇摆摆飘走了，他更像是看到远方伊利亚等待他的希望也随之飘零。

王耀决绝转身离开，回到食堂远远看见周家佳怀里躺着一个苍白的没有生气的软趴趴的身子，他快步跑过去，发现陆军满脸是血，身上也是一块一块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