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煦笑容可掬进来,他手上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躬了躬身道:“棠春楼新出的蜜饯八样,郎君料想奶奶会喜欢,吩咐小的一早排队候着,若是晚了可就没了。还望奶奶赏脸尝尝。”
话落,茗雾和新芽互相对视了眼,抿嘴笑的不怀好意。梁槐宁被打趣的练出来了,早已经不羞不恼,面上从容淡定道:“郎君的美意,我定是要尝尝的。”
梁槐宁挑了块甘草梅饼,外头的甘草碎是甜的,梅饼却是酸酸的,两相之下正是口味适宜,她笑着赞道:“味道极好,郎君费心,你也累着了。”
她给茗雾使了个眼神,茗雾会意忙从袖口中掏出些一个浅碧色莲纹荷包来,掏出一小块碎银递了过去颇有份量。
文煦笑嘻嘻接过,人堪堪走到廊庑下,新芽追了出来,她笑着道:“郎君待奶奶这样好,奶奶自不能辜负郎君的美意。可俗话说得好,有来有回这日子才能美满长久。所以我特向小哥讨教一二,郎君可有什么喜欢吃的膳食,或是偏好些什么玩意儿。”
文煦一听了然,一直都知道四奶奶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他浅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家里家教甚严,尤其国公爷教诲子孙更是不可玩物丧志,咱们郎君从小到大除了用功考科举,也就是闲下来了看书,下棋之类的。至于爱吃的膳食,内院厨房从前有一位林师傅做的酸笋鸡丝汤郎君很喜欢,可惜林师傅已经不在了,后来再没人有林师傅这样的好手艺。”
听着倒是惋惜的很,新芽暗暗记下,遂笑着道:“多谢小哥了。”
遂折返回去告诉梁槐宁时,梁槐宁不由得瞠目结舌道:“酸笋鸡丝汤?”
“是。”新芽点了点头,笑着道,“可真是有趣儿,咱们奶奶闺阁里是压根不碰笋的。如今奴婢照您的吩咐去打听了,您预计怎么办?”
梁槐宁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来,正巧这时候秦妈妈进来,听茗雾和新芽说起奶奶预备为郎君洗手作羹汤,她笑逐颜开道:“奶奶有心了,您刚嫁进这家里不久,合该跟郎君多亲近些。待能稳稳妥妥诞下嫡出子女,在这个家里算是真正站稳脚跟了。”
秦妈妈是老一辈的思想,她当日遂梁槐宁远嫁来也是得了梁夫人许多叮嘱。秦妈妈严肃稳重,手段了得,足矣将所有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于梁槐宁而言是极好的帮衬。
她如今最盼着的就是郎君和奶奶之间能恩恩爱爱的,往后这康宁阁中能添些婴孩的啼哭声就更好了。
梁槐宁却有些哭笑不得,她忙岔开话题道:“我只是觉着郎君待我好,我自也该投桃报李些。茗雾,你亲去与内院厨房说一声打点一二,备好食材,最紧要的是先莫要透了风声,只道我要用厨房,旁的莫要多说。”
免得到时候消息都传出去了,她这菜没做好反倒闹了大大的没脸。她的庖厨技艺不算十分出众,只得算得上中上,何况从前没做过这道汤食的,能不能成不大好说。
茗雾当即领命朝内院厨房去,一路上碰见许多丫鬟与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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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院里,大奶奶林氏倚在窗边翻看账目,仔细核对着有没有错处,青蕊端着参汤进来,脸上透着几分怜意道:“奴婢瞧奶奶这几日脸色不好,像是没休息好的。家里的事情大都落到太太和您身上,咱们长房的事宜,您何不与四奶奶有商有量一起来呢?”
“四弟和四弟妹新婚燕尔,这新妇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将事情摊到她头上,也忒不厚道了些。”大奶奶林氏话里这样说,其实谁没个私心在呢。
她在家里就能干,帮着母亲执掌中馈。从嫁给谢叡琮的那一日起,她就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嫁的是国公府长房嫡长子,往后是要承袭爵位的,作为谢叡琮的妻子,她身上的担子并不轻。
也的确,她从嫁进来开始实实在在没一日停下来过。但婆母是个善心人,行事利落,也将她当知心人来看,丈夫儒雅温和,女儿端庄聪慧,从前闺中的姐妹们有不少人羡慕她。
可对林氏而言,美中不足的就是至今她膝下还没有嫡子。
说不烦心是骗人的,婆母虽没有催促过她,丈夫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这院里除了两个通房丫头,对她造不成什么困扰,越是这般林氏就越是发愁。
素常回娘家时,母亲也替她请过外头的郎中来诊看,来来去去都是缘分没到。场面话都听得出来,也许,她就是没这个福分。
青蕊无奈一笑道:“您总是替旁人想的多,却也不管自己的身子。上头照郎中调理的方子抓回来的那些药,您喝了一段时日嫌没效用就不喝了,依奴婢说,这调理的药终归还是坚持下去的好。”
林氏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罢了,我瞧着喝不喝都没什么大用处。还不如省省那流水般的银子,娉儿那边,你可去瞧过了?”
娉姐儿是国公府曾孙辈中最年长的,又是长房嫡长孙女,人聪慧可爱。府里曾孙辈的孩子不多,长房的娉姐儿,二房的澄哥儿,三房还未有所出,如此可显得曾孙辈稀罕。
澄哥儿是男孩,虎头虎脑的,兼之二房二老爷又不在,素日国公爷长辈兴许更疼些。但娉姐儿小小年纪有端庄大气的气派在,国公爷也十分喜欢,为着娉姐儿启蒙特意从外头聘请了京兆赫赫有名的柳大家入府,专门教导姐儿学问。
柳大家青年丧夫,但因她出身书香,颇有学问。先也只是招收了些官宦人家的娘子们教导学问,渐渐声名鹊起,后被国公爷请到府里,人人都道她学问好,可见国公爷是十足疼爱小娘子的。
青蕊笑着道:“柳大家近日在指导小娘子习古琴,奴婢私下问过柳大家,都说咱们小娘子聪明一点就通,而且学琴上头极有天赋。您知道柳大家素来不打诳语,她说好就是真的好了。”
林氏遂点点头,面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道:“那就好,莫要辜负了她祖父的用心。”
话落,红烛打外头进来时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她人未到声便到了,笑嘻嘻道:“听厨房灶上的严妈妈说,四奶奶吩咐他们预备了食材,仿佛是要亲手炖汤的。如今厨房上的人都觉得稀奇,奴婢方才碰见她,她便拉着奴婢聊起来时说的。”
林氏帮衬着大太太管家,阖家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一听红烛说起来,林氏挑了挑眉颇惊讶道:“这年头会做羹汤的小娘子不多了,从前说女子嫁人前多多少少要学些庖厨手艺,但越到当下越是名门望族的小娘子都是连厨房都不进的。”
她愈发对梁槐宁有些刮目相看,不由得笑了笑。
梁槐宁这会儿刚到内院厨房,国公府厨房分为内院和外院的。内院的是大厨房,多是供后院各房太太奶奶们的吃食,都说厨房的油水多,那些掌管采买的都是肥缺儿。
茗雾亲来打点了厨房预备些食材,梁槐宁过来时,内院厨房掌事的花妈妈捧着笑脸迎上来道:“给四奶奶请安。厨房油水多,尤其是这油烟恐是熏着了您,若是四奶奶往后有什么吩咐只管知会奴婢们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她是大太太的亲信,知道四奶奶是长房的媳妇,大太太颇为看重,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是见风使舵,上赶着巴结。
梁槐宁摇了摇头笑着道:“花妈妈客气了,你们差事依旧做不必理会我这边,只单独辟给我一个灶便是了。”
花妈妈早就安排好了,她笑着引梁槐宁过去,上头食材一应俱全。
身后秦妈妈瞥了眼食材,茗雾给梁槐宁挽起袖子来,梁槐宁一副认真一丝不苟的神情,平时很少瞧见她这样,有秦妈妈在一边指点着,梁槐宁明显底气足些,她有条不紊地开始将酸笋切条,一边茗雾和新芽都饶有兴致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