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所辖疆域辽阔,这样就注定在中枢层面,每天会有层出不穷的事要解决,如此就需要一个健全且完善的体制,来解决从地方汇聚的各项事宜。
在中枢为官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真要简单,就在中枢混不好。
从天启五年底的那次内阁换届,从首辅到群辅悉数调整,在中枢为官的人,敏锐的察觉到一大变化。
即一向强势、乾纲独断的天子,似在有意将一些事务交内阁着办,这显着变化就是中枢所设诸总署,少府所辖部分有司,居然主动向内阁呈递公函,这在过去,以朱国祚为首的内阁,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恰是这一细微变化,使得在去岁年底,内阁举行换届之际,原内阁次辅钱谦益呼声极高下,被都察院弹劾被抓,所造成的政治动荡及影响,渐渐发生了偏转。
内阁。
次辅公事房。
“涉及到北直隶以新币直缴赋税,户部税改,西南摊丁入亩,盐法总署盐改等各项既定试行新政改革,必须要有更为细致的甄别与汇总。”
时任内阁次辅的毕自严,坐于官帽椅上,看着眼前所聚诸官,神情正色道:“历数上述新政改革,对国库收支的影响,诸位心里都清楚,而今下的国朝,所面临的局势更为复杂,各项开支虽经反复筛减,核算等,但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每年国库各项开支,是呈现累年递增趋势的。”
“造成这一趋势的情况很复杂,有每年频生的灾情,有水利、驰道、驿传等层面各项改进,有各级官吏俸禄增幅,有省学筹建的新增……但本辅所提及的这些,皆是朝廷必须要解决的政务。”
“这届内阁要履行的职责很明确,在确保中枢财政收支趋稳变好下,要将各项既定的国策推行起来,开支如此大,国情如此复杂,如何妥善解决这些棘手问题,将此前既定的试行新政改革扩大范畴,就是这届内阁必须要去做的!”
聚集在此的一众官吏,听到毕自严所讲种种,无不露出复杂的表情。
其实从一些新政推行至今,即便是切实改变了国库状况,但是各种非议与抨击,就从来没有断过。
无他。
因为这些新政触碰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不说别的。
单单是此前在四川试行的摊丁入亩,这让川地多少人利益受损,名下土地多的,要多缴纳一笔税银,土地少的少缴,没有土地的不缴,因为这件事,使得四川多地,出现不同程度的抗税风波。
为此就任川贵总督的朱燮元,可是没少派兵去镇压,去逮捕,这也使得朱燮元的官声在四川不太好,当然这仅限于所谓的主流,可对广大的底层群体而言,却没有人不感激朱燮元的。
这也导致天启五年内阁换届时,朱燮元以高票入内阁佐政,成为内阁群辅的一员,就形成了两个极端。
由官场上延伸的抨击与质疑,就从来没有断过,给人的感觉就是朱燮元就是十恶不赦的奸臣,其要是入内阁佐政,那国朝社稷必然会出大问题。
可偏偏朱燮元离任川贵总督之际,四川沿地底层百姓无不夹道请愿,只希望朱燮元能够继续留任,这给迁任四川总督的史永安,续任贵州总督的王三善,升任云南总督的闵洪学等西南地方高官极大压力。
大明的底层百姓,就是这样的淳朴,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他们心底都是有一杆秤的。
“像西南摊丁入亩一事,这其中有任何不懂的地方,要及时向朱阁老请示。”
感受到气氛变化的毕自严,看向一些人,“从四川开启的摊丁入亩,无不表明一点,大明在赋税方面是需要改进的。”
“不说别的,明明在名下没有土地,一家老小的重担在身,靠租赁土地种植,或别的行当赚取养家银,在承平时期还好,一家勒紧裤腰带,是能缴纳上丁税的,可要是遇上灾年,那就是天塌了!”
“在四川试行摊丁入亩时,川贵总督府及川贵有司,就进行一项秘密调查,即民间溺婴现状,而在同一时期,户部也抽调人手,到极易发生灾情的河南展开调查,这调查对比是何等触目惊心!!”
“阁老放心,下官会做好此事的。”
专门负责此事的主事,立时上前作揖道:“最迟到今年底,内阁及户部既定要在北直隶、辽东、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地试行摊丁入亩一事,会拿出一套可行性方针,以确保该策如实在各地试行起来。”
“漂亮话谁都会讲。”
毕自严听闻此言,向前探探身道:“你们都是本辅精挑细选的人,专司在各新政试行有司任职,本辅希望你们能明白一点,往往一处极小的疏漏,从中枢层层传递下去,是会出现极大偏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