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听到琉璃那仿似玩笑的语气,澄澈双眼满溢认真,定定注视她,重又严肃保证:“父亲曾说,作为男儿,需得信守承诺,来日我若成功,定不会忘记你们二人今时之恩情。”
面对男童的郑重,琉璃心思复杂。
她授于嬴政剑术,从未想要他报答,无边城什么都不缺,她又哪里会需要一个人族孩童的诺言。
几年之后分别,他将只是自己漫长生命里一个简短过客,悠悠岁月逝去,关于他的记忆会随着时间而消散。数百年之后,兴许她都不会记得曾在人族历练中短暂帮助过一位境遇凄惨的男童。
迟迟等不到回应,嬴政面色凝重追问:“你可是不信我?”
“自是信的。”琉璃唇角浮现极淡笑意:“你不必再次承诺,我信你。”
嬴政面色缓和下来,视线落回奏案简策上。
冬日天色总是黑的异常早,酉时将过,街道上已不见任何人影。
半个时辰左右,待嬴政读完简策上最后一段文字,琉璃起身捏着酸软的肩臂,对他嘱咐两句便同樊尔一起离开了。
主仆俩踏着月色,慢悠悠踱步回去。
有风迎面而来,樊尔本能伸出广袖挡在琉璃面前。
“樊尔……”琉璃脚步停滞,抬手抚开他手臂,无奈:“你这反应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体弱多病之人,像是风一吹就倒那般。”
樊尔面容严峻,一本正经解释:“夜里风凉。”
琉璃侧目睃了他一眼,朝前走去,没再言语。相处三百多年,作为下属,想必他早已习惯凡事都挡在前面。
樊尔抬步跟上。
主仆俩的脚步声回荡在幽静暗夜中。
路东第五间院落,此刻灯火晦暗不明,叮当声响终于止歇。
子霄白日将附近弃舍内尚能用的都收集到一起,运用灵力加快进程,倒也勉强修缮出一间简陋房屋,清扫干净,还是能住的。可星知毕竟身份尊贵,住人族传舍就已是委屈,又怎好让她屈尊在这残房破院里。
他发丝因一整日忙碌下来显出凌乱也无暇顾及,胡乱拍着布衣上的尘土,出声建议:“少主,一日功夫实在修葺不出精致屋舍,不如我们先回传舍。”
星知在简陋房屋内转悠一圈,纠结须臾,拒绝:“我看这勉强也能住,况且琉璃都能住在这荒僻城北,我有何住不得!”
“可……”
子霄正欲开口,却被星知打断:“这里暂且只有一间屋舍,不如今晚你仍旧去跟樊尔宿在一间屋,我与琉璃素来不睦,她今晚应是不愿再妥协的。”
子霄拒绝:“我不能留你独自在这边。”
星知费力推着他走出院子,“我术法如何,你又不是不知。放心,我有自保能力。况且,人族本就是弱势的一方。”
子霄回转身之际,星知便自里面关上了院门。
静默良久,他高大的身躯颓然坐在门口干草堆上,并未依照吩咐去樊尔那里借宿。作为护卫星知安危的亲卫,他不能离开她身边太久。
这次与星知一起偷溜出来,本就不妥,在安全方面,他不敢有任何懈怠。
晚间,灯火摇曳,门缝处偶有风呼啸着挤进来,吹动火苗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