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翰仰头望着向着东方潮涌着的浓云,暗暗算计着,稍后,低声道:“照着这个速度,酉时末,就飘到了紫铜关。”
“可能会稍稍迟些,但也不会差半个时辰。”同样在暗中估算的韦老尚书说道:“雨落时,正是将晚时分,进晚饭前后,这雨妙呀!善,大善!”
围在窗口的几位大人,都像是卸下了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紧绷的心弦终于得以松弛了一些,说笑声融进喧嚣的大雨声里。
只有冯意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
雨落紫铜关,两座相对的雄关之间,一河两岸狭长的战场,也将鲜血飞溅。
未时末,行偃和阿信他们会在哪儿呢?是在回京的路上,还是当先冲出了紫铜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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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走向帅帐的年过半百的校尉,因为伤病一个肩头斜塌着,行走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向斜垮的肩头一边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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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定安边走边和遇到的同僚打着招呼,也不管是华郡大营还是紫铜关边军,从小卒到将军,都能扯上两句。他过两年就六十了,还只是个统领五百人的校尉,军中资历和人脉却远非年轻校尉可比。
每支军队里都有几个他这种老兵痞,带出了一茬又一茬将军,自己一直原地踏步,偏偏还乐此不疲。
向护卫摆了摆手,宋定安不经通禀便径直走进了军帐。
“挨了韩老六的闷棍了?”宋定安摘下头盔拿在手里,调侃道。
慕容素苦笑摇头,指指被搬空了的大帐一圈,最后落在帅案上。
老校尉斜着肩,乐呵呵的翻弄着案子上摆放整齐的兵符印信。点头道:“韩老六出招够狠!”
“老标长,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慕容素问道。
“关内除了值守关墙的一营,余下的各营将领们都约束士卒留在营中,给咱们预备的营区里,备好了草料,饭食。没进关的俩家,也有人送去了草料饭食。”宋定安咧嘴笑着,“你们这俩老六啊,次次都是这样,遇见了就要斗一斗,可谁也没误了正事。”
慕容素神情越发的苦涩,摇手道:“这次和以往不一样,韩老六是真不玩了。
也不能怪他,换了我,筹谋多年的必胜之战,被搅成这样,非砍死那个小王八蛋不可。”
前些日子少主慕容勇到了华郡大营,下令对两支友军动手,正是老兵痞宋定安私下联络参与行动的将军们,务必手下留情,尽可能少伤人,并且一定要保全独孤伯璨和高柏的性命。
若不然在两万人的突袭下,高氏和独孤氏的两支精锐,怎么会伤亡不足千人,两位主将都只是受了轻伤。
这就是军中有个老兵痞的好处,遇上二百五的军令,能绕着圈想法子留出分寸,被踢着屁股带出来的将军们,没了主意的时候也会找老上级们讨主意。
“行了行了,私下里嘴上爽一下就够了,章将军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帮工,人家才是小主子。
没了慕容氏的衬托,鬼子六算个什么东西!可没了鬼子六,慕容家还是慕容家,兴许就出了鬼子十六,二十六呢。
关了门说气话,出门了臭嘴绷紧了,这种操蛋话一句也不能说。老子还指望着你越混越好,弄个王爷当着,老子也跟着沾点光。”
慕容素讨好的给老兵痞揉着肩。老东西的脾性他了解的透透的,敢在大帐里跟自己摆老资格,话里话外要讨些好处,一准是先把难题给解决了,才这么张狂。
身为西魏两大兵家,他和韩擒虎之间的言语交流,历来如同两军交战,暗藏着机锋。有攻有守,见招拆招。
像今天这样开口就掀桌子,散摊子,还从来没有过。
“韩老六在算计你呢!”老校尉享受的哼唧声里,带出一句。叹了口气,“也由不得你,世子做的事慕容家所有人都要认,不光是六将军,两万慕容子弟兵都得认。不认,慕容家散了,只有认了,两万人横下一条心,争先到紫铜关外杀敌,慕容家兴许还能存在。”
慕容素默然不语。
老校尉闭眼笑着拨开慕容素按在肩上的手,“行了行了,大老爷们,手软趴趴的,跟个小娘们似的。走了,我陪着你去找韩老六。”
“去哪找他?”慕容素跟着老校尉往外走。
“双虎营,那些江湖好手也都去了双虎营。”老校尉加快了脚步,身子晃动的幅度也加大了。
紫铜关正牌大帅韩擒虎来了,沙盘推演自然要用他来代替单仲扬指挥西魏军,单仲扬换到了对面和谢五联手,指挥东魏的荡寇军。
“栖霞关至桥头这一段,是胜负的关键。谁控制住这一段,谁就掌握了战场主动。”阿信低声和冯行偃讲解着为何双方投入精锐重兵纠缠在战场一点上。
韩擒虎的思路相比起单仲扬并不出奇,强在后续的应对深思熟虑。安排各营出关的顺序时,就已经考虑到后续战场会发生的各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