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大骨汤对面的车马行围墙外。
汗津津的人们,争抢着围墙遮挡出的窄窄的阴门。
一个三十多岁,拖着条腿跛行男子,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挤不进阴门处,直接坐在了阳光下。
容貌姣好的妇人,只得站立着,让丈夫斜靠在她的腿上,手撑着件半旧长袍,给满面病容的丈夫遮挡正午的烈日。
地上,一长溜蚂蚁大军蜿蜒行进,大军的目的地是道旁夯土墙离地一尺处的穴口。
十岁的许鹤子和七岁的弟弟许泽涛饶有兴趣地看着蚂蚁搬家。
这样的趣事,让他们暂时忘却了旅途的辛苦,也淡忘了腹中的饥饿。
昏昏沉沉中的男子觉察到妻子在故意用腿顶着他的后背,努力抬起头,瞧见一个俊俏少年伸手挡在一旁玩耍砸儿子头上面,接住了阳光里飘落的一张梧桐树叶。
少年秀气的眉皱着,手掌颤了颤,好像落在手中的不是一片树叶,而是接住了一枚高空中坠落的沉重石块。
这些日子,相当一部分京中的官员们,从慕容素和慕容勇叔侄分别就任尚书仆射和京兆府令,猜测到在朝堂角力的数股势力,终究还是慕容氏稍占了上风。
尚书省苏仆射和六部侍郎大人们下达的政令,远不如京兆府命的指令被执行的坚决彻底。
昨晚,京兆府传令,子夜开始行动。
数万官兵围了流民聚集的几个坊市,将流民从睡梦中叫惊醒,分批驱赶出了京都城。
府衙的衙役会同巡城武侯,紧接着进入坊市,拆毁流民搭建的棚屋,彻底断绝流民的退路。
数十万的流民拥在西去的官道上,数千负弓挎刀的轻骑在道旁往来巡弋,监督流民一路向西。
心怀故土的流民们,对家乡的消息情况十分了解,知道过了亮马河,再往西,便是千里的赤地。
这样回去无异于自杀。
醒悟过来的流民中有人奋起反抗,头颅很快就被巡弋的骑士快刀斩下,悬挂在道旁的树桩上,用来警示他人。
血腥威压之下,数十万人的流民队伍缄默前行。
队伍前端午时已经到达了汉阳县,队尾才离开京都。
县城内,负责押送的军士嚷叫着,过了亮马河,路旁有官府搭好的粥棚,香浓的粥,先到先吃!
敷衍的驱赶过几次,见无人响应,便放之任之。
兴许,他们也心怀怜悯,也或者是,觉得再有数里的路途,将人驱赶过亮马河便完成了使命,不如错开酷热正午时分,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
辛劳了一夜半日,他们也需要暂时歇息一下。
京兆府的指令是昨夜下达到汉阳县衙的,责令汉阳县官吏配合京兆府衙差和官军,将滞留京都的流民遣送过白马河。
县衙的官吏赶在流民潮涌而来前,已经提前封锁了道路,严令各家各户不许接纳流民。
王小石抽抽鼻子,看了眼斜着身子躺倒的许敬祖,视线向远处延伸,阳光下表情的人们,仿佛失去了色彩,缺失了生机,象一幅白描的图画。
收回了视线,他弯腰牵住许泽涛柔软的小手,“跟我去吃饭。"仿佛疲惫到了无力多说几个字。
他身边扎着丸子头的狐脸儿少女,象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唇角翘起,紧跟着拉起了许鹤子,清亮的眸子往许敬祖夫妇看过去,低声催促道:“快跟上。”
许田氏慌乱中扯起半躺的丈夫,半背半扶着烧的像小火炉的丈夫,脚步踉跄跟向街对面的铺子。
南街的路中间,苏秘带着几个衙役负责在此阻拦流民窜入。
他刚想张嘴劝阻,被妹子恶狠狠剜了一眼,立刻闭嘴不言,神色淡定地仰着头看向天空中的一抹流云,几个衙役有样学样,表情严肃,仰首望苍天。
大骨汤铺子门口,两个青年军校借了铺子里的条凳,边歇息喝水,边低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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