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回京后的第三日按照惯例,他是要去上陵的,大円的皇陵建在皇城的最南方,守卫森严,传说那里埋着大円第一代皇帝留下的一把镇国宝剑,而正式由于这柄剑,大円龙气生生不息,历代皇帝的遗体经过剑气的传化会变成一条真正的龙,真龙天子也不过如此。
露萧殿。
雍欣寅时开始起来洗浴一番,穿戴好服饰便坐上软轿来到皇城正门,宓庭逸和宓庭铮打着一队大内侍卫等候在那里。
即使是在这炎热的季节,凌晨的寒意依旧有些袭人,宓庭铮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身子,皱了皱眉,取下肩上的披风递给她。
“庭逸你和母后要注意安全。”
“嗯。”宓庭逸心绪有些复杂,皇兄那样的眼神。。。
握紧缰绳,带着车队朝门外离去,雍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只是鼻尖那团龙涎香的气息愈加明显,她似乎感觉到先帝在她身边,宠着她,呵护着她,但眼前有飘过那一晚的杀戮画面,雍歆睁开纤长浓密的睫毛,索性挑开帘子看向外面的景色,去皇陵的这条路非常静谧,远山如黛,层层叠叠,太阳才露出些头,晨曦的暖光柔和的打在她的脸上,让她一阵恍惚。
皇陵的守卫看到那队人马就打开了那对朱漆大门,雍歆下轿和宓庭逸两人独自走了进去,大円皇陵从大门到灵牌处,任何人不得驾车骑马,唯得步行踏上那199道台阶。
走在台阶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封后时先帝曾带她来过这里,雍歆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她头上的珠宝面首压的她喘不过气,那个比她大了将近20岁的男人体贴的将她背起来,一步一步往下走,眼里的温柔差点让她丢了心,他还说以后他死了,要和她葬在一起,夜夜相伴,只是没想到他终究是没舍得。
雍欣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帘微垂,取出袖子里的玉石放进青石门的龙形石雕的口中,石门缓缓抖动着移开,取下玉石雍歆带着宓庭逸走下石梯,两旁石壁上夜明珠泛着冷光伴着他们前行,这一通口是先帝的陵墓,先帝生前喜好舞文弄墨,所以这里挂了不少大家真迹,书法字画应有尽有,价值连城。
“这里便是你父皇的陵寝了。”雍歆推掌进入暗室,她们走进的这里也仅仅只是先帝的衣冢石棺,他真正的遗体甚至连雍歆都不知道在哪里。
宓庭逸紧闭薄唇,上前伸手抚了抚那个石棺边角,对于这个死去的男人,他没有任何感情,来这里也只是例行公事,在他能记事起,这个他称为父皇的人一直是他最崇拜濡慕的人,但那都只是因为母妃在他面前总是讲些那个男人的事迹,他一直认为父皇只是因为他是皇帝,和一般的人不一样不能时时陪在他和母妃的身边,他得负责起大円广大的疆土,可是到后来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多么可笑,那个男人不来看他的母妃,只是因为他的冷情,因为他的宠爱温情父爱,全都给了别人。
宓庭逸转过身看了雍欣一眼,拳头收紧在袖间,他最想杀的人此时就孤身一人站在他面前,可是一切的情形都变了,他摸不清这女人在想些什么,那细嫩白皙的脖颈是那么引诱他下手,一掐就断的感觉让他想毁灭却又有些不忍心。
雍欣看着眼前人眼里的杀气,心下一阵紧张,现在他若想要对她下手,那是轻而易举,但她现在还不能死。
“皇儿,我们该离开了。”雍欣美目微闪,起身向外走。
“等等,。。。”宓庭逸迈步走到雍欣面前,凌厉的眼神如利刃一般射进她的水眸里,两人此时靠的很近,雍欣只打到他的胸口,显得她更加娇小无助,但那毫不避讳的清冷视线显示着她的镇定与冷漠。
宓庭逸眼神的犹豫渐渐被坚定代替,有着这般眼神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势,这个女人一定还有些别的阴谋,他不能冒这个险,必须一绝后患,这样大円的江山才不会落入外姓人手里。
大手掐住了那纤细的脖子,手指渐渐收紧。
雍歆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她没想到他真的会下手,让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再一次接近死亡的感觉让她心惊,心绪躁乱,大仇未报,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竟要死在这里吗?不甘心是绝对的。
雍歆再挣扎间,手指碰到了石壁上的一个暗格,瞬时石壁瘫裂,水流的声音缓缓传来,宓庭逸有些惊异,瞬时放开了雍歆的脖子,雍歆乘此机会扶着石棺大口呼吸着空气,手臂突然被一阵重力一扯,连带着她顺着那股力跌跌撞撞着跑动起来,雍歆顺着手臂便看见了前方的高大人影。
他不是要杀她吗?
这水声应该是护城河的水涌进来了,当初建先帝皇陵的时候,她曾经看过图纸,皇陵里藏着无数机关,这个机关引进来的水会将闯入皇陵的人淹死,但她还知道一个能逃出去的方法,刚刚她没有着急就是因为知道这个,那只是她开玩笑的一句话,但先帝却当真了,当真是天意弄人。。。
护城河的水依旧慢慢淹没这间暗室,雍歆脖子以下全都被水浸湿了,一张小脸苍白如纸,三千青丝飘散开来浸入水中,好不狼狈,一双皓腕攀附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背部微微弓起,避免过多的止痛接触。
而宓庭逸却一点心思都没注意到这些,视线在暗室中到处寻找着,多年战场厮杀,他早就磨练出平稳细致的心态,不管情况多么不利,他依旧能沉下心来,这才是唯一能活命的方法。
“抓紧!”
雍歆听到他的带着些许寒意的音线,不由得听话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似乎总有一股气场能让人臣服。
宓庭逸潜入水里使劲划着双臂游到了对面,借着墙壁上的凹点,伸出右手要去碰那块圆形石块。
“不。。。不要碰它。”雍歆哆嗦着泛白的朱唇缓缓开口,皇陵潮湿阴冷,再加上护城河水的浸泡雍歆的身体有些僵硬,瑟缩无力,能勾住宓庭逸的脖子已经是极限了。
唯一能逃出去的方法在石棺底下,可是雍歆并不会水,也没没那么多时间和宓庭逸说清楚,暗室里的水都已经漫到她的下巴了,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玉块。
纤细的手腕渐渐松开,沉入水里,宓庭逸感受到后背的滑动,眼底划过一丝惊愕转身伸手却只抓到一缕青丝。
没有一丝犹豫他沉入水里,滑动双臂接近,伸出右手环在雍歆的腋下,拖着她向上,雍歆此时有些急促,再这样下去口里那口气也支持不了多久了,皓腕撑在男人的胸膛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反手推开,越往下雍歆终于看到了石棺,细指摸向地步,四处找了一会儿,雍歆眼底闪过一丝晶亮,抽出那玉块的那一刻水流急速涌动,她勾起唇角彻底脱力眼前一黑。
雍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上,衣服一半还浸在水里,正想要起来,膝盖一软,差些跌倒,她身上多处划伤,露出青紫或红肿开皮的嫩肉,大概是水流将她冲到了礁石之类的边角处划伤的。
环顾四周,雍歆都没看到那抹青衫,雍歆折下一条树枝将自己撑起来往下游走,这里是一出浅洼,若是宓庭逸不在这里,那他必是被冲到了下游,只是这条河连着一处瀑布,雍歆心急如焚,他绝对不能死了,大円需要他,她也需要他,亡国之仇不报,她每天都不得安稳。
微微夹杂着些冷意的清风将她的发丝抛到空中,浸湿的衣服紧贴在雍歆的身体上,姣好的曲线显露无遗,只是她的绣花鞋在水里丢了一只,脚底白皙柔嫩的软肉被河滩上的细石磨破,丝丝血迹在她移动的瞬间就隐没入细沙里,只是她却无心去感受这些。
当雍歆在河对岸看到那个挂在一颗断树的人影的时候,她差些流泪,丢下手中的树枝,毫不犹豫的淌进河里,这里的水不是很深,但由于接近瀑布,水流很是湍急,废了了很大的力,雍歆才将完全失去意识的宓庭逸拖到河岸,她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腰,皇陵这块地方入夜之后,温度会急速降低,她必须找到一处避难的地方,宓庭逸似乎有些发烧,而且从凌晨到现在她将近一天都没有进食,饿的头晕眼花。
好在虽然没找到山洞,雍歆也找到了一处适合休息的地方,将宓庭逸扶进去之后,雍歆捡过一些木头,想要砖木取火,可搓了半天,火星都没冒出来一个,倒是她的手心都红肿了,那些话本里的内容果真是不靠谱。
就在雍歆准备放弃的时候,脚下绊到一颗石头,眼前一亮,看来这个地方以前有人来过,借着燧石她终于成功将火生了起来,身上的寒意也被稍稍驱除了些,撕下裙摆的丝绸黑布,起身走到河边取些水,又回来将布搭到宓庭逸的额头,雾眉轻皱,这些她都是从话本里看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要是把脑袋烧坏了,她还要费那么大力气救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