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八月。
“文优,你看,前面那就是洛阳城,不要觉得看着近,少说还有二十里路呢,怎么样,洛阳大吧。”
体魄魁梧,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伸手向前一指,咧开满是络腮胡的大嘴微微一笑,竟有些和气的。。。神鬼辟易。
骑着一匹浑身似火、两眼有神、四蹄如盆、尾扫残云的宝马。
马名赤兔,人唤董卓。马中极品,人如其名。
“主公,儒知道。”
落后赤兔一头的黑马上,是一位精瘦的文士,粗布麻衣,并无多余装饰,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无奈。
“想当初,咱东征西讨二十年,才进得这洛阳城,嘿,你猜如何?”
董卓不等李儒回话,继续道:“洛阳城里的贵人真多啊,羌人花了二十年,都没能让咱弯下去的腰,在这洛阳城里三天,愣是没直起来过。”
“当时儒也在。”
李儒出神的回道,似也是想起了那三天的经历。
“本来,咱是跪的心安理得,就当为了自已的荣华富贵,为了麾下的儿郎们吃肉喝酒,跪也就跪了。”
“人家毕竟是贵人,贵人面前,该跪就跪,咱不觉得憋屈,也不觉得丢人。”
“人家是天生的贵人,咱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汉子,也没什么好怨的。”
说到这,董卓哂笑一声。
“要怨,就怨爹娘老子没什么本事,除了一条烂命,剩下什么都没给,也什么都给不起。”
“既然如此,那就把命扔出去,去杀,去搏。搏一个荣华富贵,杀一条前程似锦。”
“跪咱也跪了,笑脸也陪了,咱豁出命去搏来的富贵,也该给咱了吧。”
“可是!”
董卓攥紧了缰绳,笑呵呵的脸上顿时咬牙切齿,狰狞的脸显得神鬼皆惊。
“他们是怎么敢。。。怎么敢!说上一句西凉蛮子,骂一句粗鄙成性,就把咱拿命换来的富贵给吃下去,再扔点碎骨头出来的!”
“他们还告诉咱,让咱不要不识好歹,不要得寸进尺!”
一个字接一个字,从董卓的牙缝中挤了出来。
李儒闭上了眼,没有看董卓咬牙切齿的脸,语气也淡漠地没有任何起伏。
“主公当知,天下有一家,为世家,有一门,为豪门。他们眼中的人,和我们眼中的人是不一样的。”
“而我凉州人,甚至天下九成的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两只脚走路的禽兽罢了。”
说到这里,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李儒,也没有了再开口的心思。
他闭着眼轻轻哼起一首在大汉传颂甚广的民谣。
“小民发如韭,
剪复生,
头如鸡,
割复鸣,
……”
“所以,洛阳,我董卓回来了,带着兵回来!”
身前,残阳如血,身后,铁骑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