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将军可还是汉臣?”
并不高亢的声音,如同董卓身前立起的卢植,虽然十分单薄,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像是扎在万丈狂澜中的礁石,任水湍浪急,我自岿然不动。
“前将军自然是汉臣,”面对卢植的质问,董卓尚未开口,便有一个声音响起,同时自黑色羽氅下,一个落魄书生侧身而出,自阴影之中,走进天光之下,
抢先回答完卢植的锥心之问,李儒才不慌不忙地向在坐百官施施然一礼:“在下李儒,忝居前将军麾下长史一职,见过卢尚书,见过诸公。”
李儒夺身而出,自然是因为怕董卓冲动之下,说出不该说的话,而眼下,便是已经图穷匕见,他们也还需要这面汉字大旗,毕竟,这是在洛阳,不是凉州,而争权和造反,面对的处境可谓天差地别。
卢植却并未理会李儒的回话,而是径直看向董卓,
“咱自然是汉臣,”对上死倔的双眼,董卓皱了皱眉头,他不在乎有人站了出来,无非是一刀的事,但李儒既然选择出声,该是有他的用意所在,当下也就耐着性子,让李儒来面对:“文优跟着咱出生入死多年,他说的话就是咱说的话。”
“老夫不才,征蛮平乱,未曾退过半步,临危救驾,也是心急如焚;前将军所问,老夫倒是皆有幸与前将军同行,”
天光流转,老人的声音并不慷慨,却自有一番坚韧,在温明园中缓缓流淌,不为时动,不为事移,
“前将军既然以功问诸卿,老夫虽无大功,却也洒过几番热血,如今将军既然还自认汉臣,老夫也有几问,想厚颜请教将军。”
董卓并未有所表示,李儒上前一步,再次对卢植一礼,而后挺直身形,
对此,卢植并未理会,双眼依旧盯着董卓,继续说道:
“前司徒崔公,所犯何事?以至于前将军在天子驾前,百官当面,将之枭首示众?”
“此事早有定论,”比起卢植,李儒的声音显得年轻,口中的话语也更为锐利:“崔烈此贼,勾结阉宦,割土让疆,万死也不足以辞其罪!前将军虽然有些行事鲁莽,也是因为出身凉州,一时情急而已。”
对于这番解释,卢植并未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继续问道:
“并州刺史丁原,所犯何事?以至于前将军领兵戮战,让其抛尸荒野?”
“擅矫诏命,图谋不轨,引兵寇京,冒犯天颜,此大逆不道之辈,不死不足以平天下!”虽然不清楚卢植的用意,李儒也打起了万分警惕。
“王子师何罪。。。。。。”
“何进谋逆,私改诏书,王子师附之骥尾。。。。。。”
“伍德瑜何罪。。。。。。”
“与王子师无二!”
“呵!”老人一声轻笑,有万般苍凉,而后抬臂拱手:“倒是老夫老眼昏花,冤枉了忠良?”
咻!
老人抬起的手臂猛然劈下,衣袖挥舞,有刀剑破空之势,未曾弯下的脊梁也愈发挺拔,宁折不弯的口气再添三分凌厉:
“那,天子何罪!”
“以至于你这个忠良、外臣来擅言废立?”
“得位不正,享国不明,以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卢植势愈厉,李儒气愈盛,针尖对麦芒,未落半分下风: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今上冲暗,非万乘之主,我主身为汉臣,欲效伊霍,拨乱反正,”
“又,有何不可!”
“伊霍,呵,伊霍。。。”李儒口中吐出的话语,将卢植气的笑出声来,那双盯在董卓身上的双眼,终于有了偏转,伸出的手指,近乎戳在李儒脸上:“想那伊尹、霍光何等大贤,”
“而今!”
“却沦为你这等别有用心的小人口中之梯,”
“先贤若是泉下有知,又怎得安宁。。。。。。”
卢植面上落寞之色一闪而过,无人得知,旁人眼中,只有毅然决然的老者,慨然陈词:“观你言行,虽然有识,却是无知,你既言伊霍,老夫便教一教你何为伊霍,”
“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过千余,故有废立之事,”
“而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
“你又怎敢以伊霍自居,”
“怎敢。。。。。。妄言废立!”
“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大人此言差异,”被这般嘲讽,李儒倒也不恼,面色如常,依旧语锋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