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的烛光中,是悲戚的身影闪烁。
大汉最尊贵的一对母子相互依偎,立在丁宫身前,随灯火摇曳的身影,宛若浮萍。
孤儿寡母,孤苦伶仃几个字,在丁宫心中浮现,让他连忙摇摇头,要将这大逆不道的念想甩出脑海,只是声音之中,已是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颤抖。
“。。。臣已查清,大将军确实罹难于宦官张让等人之手。。。车骑将军亡于奉车都尉董旻,部曲将吴匡、张璋及骑都尉张辽手中。。。”
“。。。但此事尚且存疑。。。有禁军士卒称,大将军进宫前,曾见过中军校尉袁绍。。。而车骑将军,死于大将军部下,虽未查出疑点,但这件事本身,便是最大的不妥,只是未有确切证据,臣不好妄言。。。”
“。。。此外,前将军董卓行事恣睢,虽有护驾大功,但不可轻信。。。”
“。。。今日一早,前将军董卓出城与并州刺史丁原血战,而后得胜归来,如今大将军部下,皆落入董卓手中。。。”
“。。。而董旻之兄,便是前将军董卓,吴匡等人,如今也在董卓麾下。。。”
空旷的大殿蓦然响起第二个声音,妇人开口道:“姓董?”
丁宫自然也知道妇人在问什么,低声回道:“据臣所知,那董卓祖籍颍川,而后居陇西,与河间并无瓜葛。。。”
前永乐太后董氏,便是河间人,而丁宫这番话,自然是说董卓与董太后并无瓜葛,只是宫中之事,他不好直言,才委婉开口。
何太后显然也意识到自已话中不妥,却并未急着开口解释,而是用力揽住怀中的少帝,脸上落下几滴泪水,滴在少帝脸上。
少帝被何太后勒的有些生疼,刚欲开口,便感到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抬头望去,惊讶地出声问道:“母后,你怎么。。。又哭了?”
听闻此言,丁宫顾不得尊卑有别,猛然抬起头,却看到太后抱着少帝,在暗自垂泪,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却又失声无言。
“让丁尚书见笑了,只是哀家心里的苦,实在忍不住,”这时何太后的悲鸣方才响起:“先帝五月宾天,而今不过半载,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余痛未绝,又添新创,两位兄长皆不幸遇难,”
“如今徒留我们孤儿寡母,守着空荡荡的大殿,举目无亲,更不知何人可做依靠。。。”
“母后不怕,有辩儿在。。。”
一道略带青涩的嗓音,让丁宫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宦海沉浮了一辈子的丁宫,未必看不破何太后这般作态是何用意,但此时看破看不破。。。还重要吗?
这可是大汉的太后和天子,天下至尊至贵的一对母子,当她们做出这副孤苦模样,便已是大汉最大的悲哀!
泱泱四百年大汉,何至于此!
堂堂一朝太后,何至于此!
皇皇汉家天子,又何至于此!
眼见汉室风雨飘摇至此,这个心怀汉室的老人,如何还能抑制住心中的悲苦?
朝堂之上,有人争权,有人夺利,但汉室能绵延至今,自然不只是因为养出了这些硕鼠,
泱泱大汉四百年,从不缺仗义死节之士,在这汉室倾颓的时候,也不缺想扶大厦之将倾的板荡忠臣。
一生刚强的卢植,蛮族的刀锋未能让他皱眉,黄巾的呐喊未能让他动容,宦官的权势也不曾让他低头,
却因年幼的天子,已是两度,弯下了腰。
而丁宫能在局势这般微妙的时刻,毅然进宫,不惧暗中的重重黑幕,执意查出一个真相,自然也是因为心中那个‘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