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南柏岩开着车在钟艺柠家附近方圆五公里内反复转悠,目光扫过两旁的街道,从喧闹的人群到空旷的天桥,寻找着心中惦念的身影。她现在的身体和情绪状况,都让他担心,可是千百种借口,他都没有任何资格再去打扰她。
不会碰见了吧,南柏岩料到会如此,又不忍放弃,是真的很想再看到她,一眼都好。他想象十年前的今天,当钟江宁从高楼跳下以后,钟小幸的悲伤是铺天卷地的,她余生每一天都不会忘记父亲是为自己而死,十年对她而言何其漫长与痛苦。
继而南柏岩又想到自己带给她长达半年的伤害,尖酸讽刺、冷眼旁观她被排挤,最后还深深侮辱她。这些天他反复想这些事,会失眠、吃不下饭。
钟艺柠情绪低落的时候会不会在大街上一直溜达到很晚,因为回到家安静的四壁,会让人难过的情绪更加深几分。
然后,南柏岩看到了钟艺柠。
她站在马路的边上,抬眼望着对面的什么,脸边挂着眼泪,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一点朝气的精神都没有。南柏岩刚认识钟艺柠的时候,即便讨厌她,也觉得这女孩满身消耗不尽的力量。
她的周身不再有一丝强硬的气劲,好像随便来个人都能把她推到。这是自上次知道真相钟艺柠晕倒后,南柏岩第一次再见到她,看到她落泪无助的模样,他的所有情感扭在一起,瞬间涌起的惊喜被心疼冲得很淡。
南柏岩踩下了刹车,停在路中央,望着钟艺柠的目光连眼睛都不舍得眨,生怕只是幻觉。幸好后面的车保持了安全车距,才没有追尾,司机从旁边超车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
他听若惘闻,眼睛顺着钟艺柠一直没有移开的目光望去,路对面有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手腕上带着表,旁边有一行小字:父爱如山,愿把最好的一切送给他。
这个广告牌配合今天是钟江宁的忌日,自然成了钟艺柠的催泪弹。她傍晚的时候坐大巴从Y县回来,情绪难受不想回家,就独自在路上溜达了很久,也不觉得累,直到看见了那个关于父爱的广告牌,她压抑的眼泪很平静地落下来。
南柏岩的理智告诉自己看几眼就好,不该去打扰她,可是他的感性已经不能克制,他打开车门向她冲去,路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司机们骂骂咧咧的声音。
钟艺柠在想爸爸,万分的思念,如果老钟还在,带上这块手表一定帅气极了。十年以前的手表还没有这样精致,广告语说得真好,把最好的一切给爸爸,她也好想啊。
眼泪一串接一串地往下落,什么都不重要了,钟艺柠才不介意会被路人拍到,然后又上奇怪的新闻。活着已经太累了,她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坚强了太久。
预料不及,一个宽阔的怀抱突然拥住她,让她的眼泪和快要崩溃的情绪,有了片刻的着落点,脆弱的时候有个拥抱真好啊!像是在做梦,但钟艺柠很快清醒过来,她熟悉这身上的味道。
南柏岩心疼地拥她在怀中,一只手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胸口,沙哑发声:“痛快地哭出来吧。”
也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想要躲得远远的人!钟艺柠浑身的刺登时竖起来,连忙用力推开南柏岩,接连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以敌意的目光怒瞪着他,尽管仍是泪眼朦胧。
南柏岩抱她的时候没敢用力,所以被她轻而易举挣脱开。刚刚还显现出脆弱的她,眼下又恢复到认识她时无坚不摧的那副模样,绝不认输、绝不会被打倒。从前他对这副样子恨得牙痒痒,现在只有心疼得没办法呼吸。
原来自己也不是没心没肺的,胸腔难过得要炸裂开。
“钟艺柠,我……”南柏岩面对她说话毫无底气,很困难地才继续说出,“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言语无法表达千万分之一。
钟艺柠敌视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流露出来的不是恨,而是深深地排斥。她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不带温度,现在他们之间解除所有误会,可以用最真实的本面目相对。
“南柏岩,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是我去招惹你的,都是我咎由自取。”钟艺柠抗拒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碰到他,还被莫名其妙地拥抱。
她不会再有一丝丝的自作多情,这个人站在面前,就会让她想到自己不配。
南柏岩如鲠在喉,能够得到站在她面前说话的机会,惊喜又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说道:“钟艺柠,你没有错,是我错了,对不起……”
望着她眼中漠然的敌意,都像是最锋利的刀刺在他心上,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呢?为了得到钟艺柠的原谅,他甚至想要给她跪下认错。
自尊,骄傲,都不再重要。
“南总,您这是唱得哪出?”钟艺柠疑惑不解地神情,她才不会相信南柏岩是真心道歉,又赶在刚刚情绪糟糕的时候,她现在进入一级备战状态迎接他会带来的风暴。
她的心思和情绪南柏岩尽收眼底,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还好吗?今天……”
“又想要羞辱我捐肾的事吗?没错,我就是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钟艺柠在他可能说出难听的话之前,先发制人。
“艺柠,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南柏岩一面压着心里的疼,一面温和地安抚她的情绪,努力证明自己没有恶意,“我很担心你……”
天知道说出这话有多艰难,可是他怕这一面之后再难相见,以后更没有机会说了。遗憾和没面子,他选择后者。
钟艺柠眼睛瞪大了一圈,是不可思议和讽刺,她不会再相信善变的南柏岩了:“南总,您是在拿我取乐子吗?对不起,这份‘厚爱’我承受不起。”
错误会不断累积,自己犯下那么多错,怎么能指望她马上原谅,南柏岩清楚她的敌意不会轻易消除,体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继续和她讲:“艺柠,我想起我们小时候见面的情景了。”
“那又怎样?”钟艺柠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