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穿着精致的丹红锦锻,头戴玉冠,眼神清亮,叫四周一切都黯然失色。路上全是鞭炮锣鼓声,丝竹夹杂着欢声笑语,可他被带出来时,父亲正与媒人僵持不下。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宋父也穿得格外体面,此时却吹胡子瞪眼,宋忱一听才知道,父亲不想让他上花轿。
身后那顶火红的花轿在夕阳下泛着鎏金般的光辉,四角都挂着彩金色的铃铛,轿子极为宽敞,坐几个人绰绰有余,宋忱眨了眨眼睛,上前轻轻拉住父亲的袖子。
大红袖袍上的四指白得晃眼,宋父一转头,撞入宋忱纯然的眼瞳,一个哽咽,说不出话来了。他含辛茹苦把宋忱养大,如今谢家逼婚,要让宋忱像大姑娘一样被抬出去,他怎会愿意。
围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知是谁开了口,话语间满是嘲讽:“嫁都嫁了,又争什么脸面,那可是镇北侯的世子,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就是,他不过一个痴儿……”
“你!”宋父刚歇下去的火气蹭地冒了上来,气得指着那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双方剑拔弩张,空气瞬间凝滞,媒人捏了把冷汗,宋父吼道:“不嫁了,我们不嫁了!”他甩着袖子,“就算是忤逆圣旨,我宋家也受不得这委屈!”
众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什么,须臾道路尽头传来唢呐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新郎官来了。
宋忱抬眸望去,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清晰。
谢时鸢高坐马头,在一片敲锣打鼓声中走来。他长发如水流泻在身后,凤眸微垂,唇若丹朱,好看得有些昳丽,却因身上的贵气叫人无法产生亵渎之意。
这是他一身素白也遮不住的盛世容颜,宋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喜服,不明所以。
待队伍停下,谢时鸢下了马,宋忱才发现他眉头微蹙,脸色略显苍白。再一看,谢时鸢的神情被尽数敛去,刚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宋忱还站在花轿旁,谢时鸢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削薄的嘴唇勾了勾,对宋父说:“岳父大人,可是对令郎还有不舍?”
宋父冷哼一声。
媒人看他不再提悔婚的事,赶忙上前解围:“宋大人实在是爱子心切,不过同在天子脚下,以后相见的机会多着呢。”她手朝花轿摆出个请的姿势,“既然新郎官来了,就让郎君走吧,免得误了吉时!”
宋父冷静下来,也不想再纠缠,谁知他刚侧身,就有人不合时宜地讽道:“小郎君金贵,坐不得花轿。”
媒人眼神一下子变了,朝那边狠狠瞪过去。
谢时鸢笑意渐淡,启唇问:“发生了何事?”
媒人额头不自主地冒冷汗,只得跟他解释来龙去脉。宋忱见他眉目间冷意上涌,迈步挡在宋父前面。
两人面对面,呈对峙的姿态,谢时鸢凝视他良久,好一会儿笑了,比牡丹还华美,仿佛对此一点也不介怀:“是我考虑不周。”
他让出身后骏马,对宋忱说:“你骑着它,我牵你回去吧。”
宋忱怔了片刻,马儿还吐着气,谢时鸢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到他面前,一脸温和地等着他。宋忱回头,见父亲轻颔首,于是他牵住谢时鸢的手,谢时鸢一用力,把他拦腰抱上马。
宋忱稳稳坐在马上,谢时鸢朝宋父拜了拜,将马儿调了个头。
迎亲队伍这才出发,宋父老泪纵横。
人马逐渐走远了,出了宋府的街道,谢时鸢就挥手让乐声停下来,宋忱抓着马背,安静瞧着自己的夫君。他手里牵着缰绳,却总是无意识往旁边走,不让马儿碰到他,还容易被它发出的动静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