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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样的位置上,自己又会怎么去做?
霎时翻倒的酸涩搅起胸中热流,又叫嚣着要往喉咙上蹿。哈利及时止住了自己再想下去的趋势,抬头看着卢平,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你总是看人这么好的,先生。”他有意用回了尊称。
对方花了一阵明白过来他的语境,在这之后又回以了温和的浅笑。
“这点你妈妈做得要比我好太多。你也和她一样,总知道怎样让善良成为自己的选择。偶尔,我还是会担心自己过于软弱……”
说话间,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
“天啊——我得回去了!唐克斯今晚在家,我还得帮着做饭,她那手一时半会儿可抬不动锅。”
这样生活化的句子像是过于遥远的梦,叫哈利恍惚了一下。他知趣地与卢平道了别,刚刚转身,就听见背后又来了一句:“对了!哈利!”
转过身,男人平站在草坪上,风吹过时脸上绽开了更为柔和的、温暖到融入阳光的笑容。
“唐克斯和我商量了一下,趁着下个月有空,我们打算把婚礼办了。等你考试结束——”
“我一定会来。”
哈利一口答应下,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草地上的光斑缓慢移动,风将银杏吹得沙沙作响。他看着卢平走远,嘴角的弧度慢慢消散。
天空中只悬着一丝单薄的云。男孩抬头望向它,终是望见那份遥远的、无法降落的惦记。
它浅浅颤动,失散蔚蓝之中。
……
夜晚都要怎么度过?
过去二十天,哈利没有一天不问自己这个问题。
五月十八号之前,所有的忧心和焦躁都绑在了小天狼星和特案组其他人身上;五月十八号之后,却只有无尽的落空和迷蒙。逐渐真实的安稳之中,失眠仍然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让他在身体不适之余,甚至对夜晚本身感到害怕。
没有那场梦之前,他都是怎么睡着的?哈利不太记得了。过去大半年,他早已习惯到点便被童话世界牵引般的睡意带走;闭眼之后,那个男孩的身影也总会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仿佛接壤而至所有梦境的序曲。再小的时候,在德思礼家的碗柜里,他时常会抱着达力扔到花园里又被他捡回来的玩具兔,或是一本《海的女儿》,望着鸡蛋那么大的头顶灯泡,幻想有一天,生命里的某一天,会有个人来把自己接走,走出这个狭窄的、暗无天日的角落。
他的愿望实现了。从小天狼星出现在门口那天开始,像是个异世界的奇迹。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害怕的事。除了失去。无力控制的失去。
所以当夜晚的空白再也无法被另一个世界的色彩填满,焦灼和噩梦散去之后,哈利越来越多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随着离开那本书的时间增长,越来越明显,越钻越深。
他开始觉得扔掉那本书是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