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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转完了整座小镇、再度折返时,一些商铺已经打开了木门,居民也从屋子里零零散散地走了出来。买过两袋生肉和羽衣甘蓝,哈利沿着来路往回走,见到一个抱着羚羊皮草的猎人冲他笑了笑——他戴着一顶三角形的绒帽子,身上厚实的棉衣让他看上去比实际的胖了许多斤。事实上,这里大部分人的装扮都差别不大,除了穿着棉质长袍的巫师们——他们通常都用连着斗篷的帽子遮住半张脸,在遇见来人之时点头致意。
见惯了山下地带对巫师的警惕,起先哈利还在有人经过时藏起魔杖,但他很快发现这里人们对魔法的习以为常。他在快要接近镇口的地方望见了昨夜迎接他们的“小士兵”,那男孩正对着被风吹灭的油灯和打不着的火匣直嘟囔,一个披着深蓝色长袍的巫师于是走了过去,从袖口取出魔杖,将罩子里的灯芯重新点燃。再往人多的地方走,哈利甚至看见了一条尾巴分叉的小狗,和他许多个月前在四角镇见过的一模一样。
尽管如此,他仍然为出现在街角马棚里的五匹飞马感到诧异——那实在是太显眼也太不可思议了。它们站在木栅栏之后,翅膀收拢在身侧,一律灰色的皮毛散发着浅浅银光。而在它们面前,被栅栏隔开的地方,一个穿黑袍的男巫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跟前围了十来个像是看热闹的镇民。
哈利向他们走去,暂时忘了自己的烦恼。
“当然了,夫人!这儿!对,把手放在这儿,别害怕……”
男巫拉着最前面一位女士的手,让她摸上最高那匹飞马的脖子。飞马看上去十分温和,甚至为了靠近她而把头低下。男巫看着这一幕,咧嘴笑了起来。
“还有人想要试试吗?它们是最通人性的生物了!”他放开声音说道。
就在哈利身旁,两个男人悄悄低语起来。
“他是不是疯了还是什么的?”其中一个说,“他从来不让别人碰他的马。”
另外一个人望着男巫的方向,摇了摇头。
“艾米丽上次问能不能喂它们萝卜,他的那个眼神……她之后都绕着他走。”
“有意思……也许又是天使之吻?”
“我想是你需要来自姑娘们的吻了,我的好伙计!”
两人同时笑起来,一同转身离开,手里各提一盏油灯。哈利望着他们远去,然后看回那些飞马。
男巫的声音已然有些沙哑,但对围观人群的热情没有丝毫递减。要不是人们逐渐散去——且有两匹马儿看上去很想睡觉,哈利想,他定能一直讲下去,直到所有人都摸过他的飞马为止。
“这个品种唯一剩下的五匹——斯莱布尼尔,各位都知道吧?它们可就是他的后代啊!你们再也不会遇到比这还快的飞马了,它们跑起来就像风一样——不,比那还要快……“
……
回到木屋,哈利一眼看见门后的炉子上架了一个黄铜水壶,从中升起白色的热气。他停顿了一下,将手里的两个袋子搁在墙边,走向德拉科的房间。
房门没有关,哈利走了几步便能看清那张陈旧的木板床。床边此时坐着一个男孩,低头看着面前的一本什么书。听到脚步接近,他抬起头来。
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哈利定在了门框外,没再向前。
德拉科此时的神情很难形容。哈利觉得那让他想起了卢修斯·马尔福——永远把下巴抬得很高,永远戒备森严,从不掩盖自己的冷漠。
但德拉科这会儿的姿态是懒散的,所有的敌意和自持于是都汇集到了眼睛里。哈利心口紧缩了一下,意识到这一幕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是那天,学校里录音的那天。
那天德拉科——另一个德拉科,就是以差不多的角度坐在空教室的塑料桌上,在听见哈利到来的动静后敏感地看过来。那天的阳光将他的侧脸衬托得异样温和——就如同现在,当色调愈发温暖的火光将德拉科苍白的皮肤照得近乎虚幻,叫哈利不受控制地让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但德拉科又将视线垂了下去,看回那本翻开的书——是他们一路携带的咒语书,哈利这下可以看清了。他从闪现的过往里回过神来,随后感到浑身不适。比昨夜被抱着的时候还要不适。
“……你在做什么?”哈利张口问,尽量让语气平稳。
德拉科伸手翻页,头也不抬地说:“或许有个咒语能让我弄懂你在想什么。”
语调清清冷冷,带着一丝自嘲的戏谑。
这本该是个笑话——换个情形,说不定还真能让哈利笑一笑。但他被刚才的联想搅得浑身发痒,把头偏朝门的方向,眼神游移不定。
“……我带了一些食物回来。”
他潦草抛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水壶里的水已然完全烧开了,哈利将它从炉子上拎到地上,换锅煮起了刚刚带回来的蔬菜和肉。
吃什么,去哪里,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可不吗?他们还能说些别的什么?哈利望着炉中溅起的火花,算着这段旅程所剩不多的日子。
窗外的风听起来又刮大了。等到风雪平息,他们便会向着山顶冰姑娘的宫殿去,在长达六个月的旅程后,终于完成梦神交付的嘱托。
在那之后呢?哈利问自己。他们说过要在一切结束后回到哥本哈根——接骨木树妈妈那片林子与他们一同听见了这个约定。也许到那个时候,当他们从接连不断的跋涉和劳累中解脱出来,他们便能找到和好的方式。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