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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凝视了他一会儿,瞥向房里那张床。
直到两人躺下,屋外的侍女仍然在劝皇后回到国王那里去。哈利在被子底下握住德拉科的手,望着头顶的床幔。
“你在想什么?”德拉科轻声问。哈利摇了摇头,翻身靠在他的肩膀边。
旅途以来,大部分的时候,他们的个人卫生都是用一个或是两个“清理一新”搞定,这在洗浴设施并不是非常健全的十九世纪和那些杂草与鲜花共生的荒郊野外是最为便捷和合理的。但今天,他们各自在城堡的浴室里认真洗了个澡,身上因此都残留着和牙膏粉有些相似的、淡淡的肥皂味。那股像是混入了亚麻籽或杏仁的清香从德拉科的领口处飘散出来,又因为橄榄油之类的基底而带着点咸——又或许那只是他们身上出的细汗,因为靠得太近而变热了的缘故。
哈利将手搁在德拉科的背脊附近,在这股不熟悉却不让他讨厌的气味里沉默着。
“……我们明天要骑马,是吗?”他喃喃说着,注视起德拉科睡衣上的一个黑色纽扣。
德拉科顿了一下。几秒后,他像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搂住了哈利,“……是。”
哈利“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屋子里很黑,城堡的灯火像是都熄灭了,那位皇后也在哈利思绪纷乱时离开了走廊。
他有一阵子没睡着,最终微微扬头,借着窗帘外稀薄的月光望着貌似睡着了的德拉科。
哈利并不是很习惯和其他人一起睡觉,帐篷那几夜是记忆里的头一回。小的时候,就算在闪电暴雨的夜晚,他也只能独自窝在被子里挨到天亮。那时生活里毕竟有太多其他需要担心的事,像是吃不饱的肚子和费农姨夫的巴掌,夜里震耳欲聋的雷声反而会让他感到某种奇异的安稳,宛如脑海和内心都被巨大的洪流冲刷和填满。
但这会儿他所感受到的,胸腔里不稳的心跳,却不是因为陌生的经历或恐惧。恰恰相反,此时此刻,被身边的男孩抱着,耳边轻轻响着他均匀的呼吸,哈利触碰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说的温暖。他迟疑地动了动手指,让掌心贴合德拉科的背部微微起伏的弧度。德拉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圈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哈利觉得他应该是睡着了的,因为那张脸看上去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无法将它和“德拉科·马尔福”这个名字挂上钩。
这是他的男孩。哈利心脏紧缩地想。这是属于他的梦境的——属于他的男孩。
他其实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性向的问题,也并不觉得自己不喜欢女孩了,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还有着对金妮的心思,还会在手机上刷到身材脸蛋都极好的女模特时脸红心跳。几个月前,他也压根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接受一个男孩的吻。
但眼前这个人……
德拉科闭眼沉睡着,几缕金色的发丝垂到他同样颜色的睫毛上。哈利想要伸手去把那缕头发拨开,但他如果这么做了,而德拉科因此睁开那双灰色的眼睛和他对视——那么,哈利想,自己一定会想要再次吻他。
而他们正躺在一张豌豆公主来了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床上。
那就绝对不止是一个吻这么简单了。
哈利沉寂地想着,抬起手来。
然而就在这时,也许是睡得不舒服了,德拉科忽然翻了个身,将背朝向了他。
那只手因此停在了那里。
哈利看了一阵德拉科的后背,最终放下手来。再然后,他翻身平躺在枕头上,悄悄深呼吸了一次,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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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名字
德拉科花了很久才睡着,他想他没有会错哈利的意思——没有人会在夜晚躺下后热衷于谈论单调乏味、长途跋涉的“明天”,尤其当身边还躺着自己的恋人。他在黑暗中环着哈利,心跳强烈得像是要把两人都吵醒。男孩身上残留的皂香自己的很相似,让他感到安稳的同时,又夹杂了一丝青春期后绝对熟悉的兴奋感。
但如果现在发生些什么,刚才他们所说的,关于确认旅行方式的话便毫无意义了。因此,德拉科翻了个身,让哈利的体温被屋里凉飕飕的空气所取代。这让他浑身痒得难受,只得用手攥着被角,等待现实的唤醒。
「夜晚是人生的另一半,
且是好的那一半。」
从前在某本书里,德拉科读到过这句词。他不记得是谁说的,却在莫名想起来时觉得贴切。当然,这不是说白天的日子有多么糟糕。
正如成年人可以在下班后聚在街角酒吧里狂乱到凌晨三点半,又在朝九晚五的工作中体体面面、穿着白衬衫说着日耳曼语源的词汇,德拉科很清楚他该如何调整自己的面貌。尤其是在那天录音过后,“失控”,成为了他再不允许的事。
贝特丽丝和培尼狄克同波特和他并不能相提并论。他和他不会相爱。
德拉科的生活于是分成了两半来过。在并不那么合意的一半里,他对波特视若无睹。
学校里,潘西赶在二月的末端里剪了短发,而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女生。像是为了即将来临的三月冲刺季做准备,大部分人都收起了玩心。美术和音乐教室总在课间比休息室塞有更多的人,即使在课堂上,已经完成教学的老师们也开始将学生放到图书馆里自习。
在那个湿漉漉的早上,德拉科一手拎着滴水的伞,一手夹着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正往楼梯口走,冷不丁听见背后有人叫他,还是他在醒时最不想听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