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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抬起手,刚要嫌恶地捂住鼻子,忽然看见畜栏里的一堆黑影。
他眨了眨眼睛,看清那是三个依偎在一起的人。
月光从草顶的破洞漏下来,照出其中那个男人枕着的一把旧竖琴。他怀里抱着自己的妻子,两人中间还睡着一个小小的、皮肤惨白的小女孩儿。他们都瘦得不像话,像是垂死一般,破旧的衣服叫人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颜色。德拉科愣在原地,左手停在鼻子前,感到一股古怪的、陌生的——有些酸涩的感受在胸中升起。一旁的哈利注意到了他的停顿,也望向了同样的方向。
“他们……”德拉科发出一个音节,看见那小女孩脸上挂着的几串泪珠,又没了话说。这幅情景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挺幸福的,不是吗?”哈利忽然说。
德拉科扭头看向他,很是意外。
“我是说……”哈利注视着地上那团影子,“他们还有彼此。”
这句话轻轻传进德拉科的耳朵里,像是一句呢喃。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双亮晶晶的绿眼睛,防不胜防被又一阵比刚才还要明显的酸涩袭击。他捕捉到脑海里飞快划过的那句“我很抱歉”,并为此感到惊慌失措。
德拉科不再看哈利,一时间甚至不敢去拉他的手,只是闷声往旅馆走。
哈利站在车棚前,思索了一会儿,顶着满棚的腥臊味走上前去,往那家流浪音乐人的竖琴边放了两枚金币。再转回头,便发现同伴已经走到了旅馆门前,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低下眼睛,一步步走过去。德拉科这时也没有看他,只是在确认街上没人后掏出魔杖向他甩了个清理一新。他们并肩踏进城楼下的小旅馆,刚好赶上老板即将熄灯的时间。
“两个房间,谢谢。”哈利站到柜台前说。
听到这话,德拉科扭头看了他一眼。老板打着哈欠递上两把钥匙,念了三楼的两个房号。哈利惴惴不安地走上楼梯,爬完最后一极台阶,在德拉科得以开口说任何话之前便将一把钥匙塞进他的手里,轻声说了句“晚安”。
刚才五分钟内变了三四种的神情此时在德拉科脸上胡乱杂糅,呈现出一种几近脆弱的迷茫。哈利按例在他唇上落了一个晚安吻,趁着对方仍然晃神的功夫,用剩下那把钥匙打开了旁边的房门。他屏住呼吸背靠在墙上,直到听见隔壁房门“咔嗒”一声关上,才松了一口气。
……
只能暂时这样了……第二天起床刷牙时,哈利叹息着想。如果那个德拉科属于那个世界的话,那么他暂且希望他和“十九世纪”以及“童话故事”同样保守。再说了,当代年轻人里也没有规定说约会一个月就要滚上床的……
他咕噜咕噜漱了口,吐沫子的时候莫名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随即把龙头往左拧到底,抄起一把凉水就往脸上扑。罗恩在他之后进到洗浴间来,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举着牙刷和漱口杯在洗手台镜子前左一下右一下扭动着脚步。
“你在做什么?”哈利抓起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皱眉看着好友转来转去。
“练习!”罗恩嘿嘿笑着,与那支软毛牙刷深情共舞,“虽然到时候多半是迪斯科,以防万一嘛——哈利,别做这个表情,你这样看上去好像马尔福。”
黑发男孩深吸一口气,离开了这个白色瓷砖搭建的“舞厅”。
他不能说这算糟糕的一天,就算他的心情确实不够舒畅。而这样的不舒畅则在他一步步走向斯内普的办公室时变得愈发让人烦闷起来。年度的一对一学习报告是他少有的需要和这位两看生厌的老师单独相处的时间,好在时长通常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他只需要像喝药或者打针时那样忍一忍那些苦味,敷衍了事完也就过去了。
科学楼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总是比其他地方要浓重。哈利吸吸鼻子,经过一幅幅七年级学生的七大行星创意画,拐了两个弯,找到走廊尽头的化学办公室。天花板上只有一盏灯,还总是不亮,导致视线范围内黑漆漆一片。
“所以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接近办公室门口时,哈利听见了斯内普的声音。他停下脚步,看见墙边凹陷进去的、摆放实验道具箱的角落里站了两个人。他们面对面低声说着话,并没听见男孩的靠近。
“他说新来的人会在午饭时谈论。”
是邓布利多先生。哈利听出了声音,视线往下一滑,看见一双毛茸茸的套鞋。
斯内普冷笑了一声。
“那个书呆子可真会让人惊喜连连。”
“西弗勒斯,如果你能对卢平先生友善一些的话,那将会非常有帮助。”
邓布利多话音落下,扭头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学生。正双手叉腰的斯内普随之也看了过来。
“哈利,”老校长从角落中走出来,面露微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哈利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斯内普,“我来找斯内普先生写报告。”
“啊,当然。”邓布利多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斯内普冷眼看了男孩几秒,向办公室的方向点了下头,“在里面等着,波特。”
哈利没有多话,向邓布利多颔首告别,转身拧开旁边那篇木门。
化学办公室在科学楼靠北的尽头处,对门弧形的墙上开了两扇高矮不一窗,外面是足球场的草坪。哈利不是很喜欢这个屋子,不单纯是因为它属于斯内普——即使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屋子里堆着很多的木架子,左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厚重的化学和物理书籍,右边则都是各式各样的实验器具,圆的长的方的曲状的。那些玻璃瓶子被斯内普以一种几乎强迫症的方式从矮到高分类摆放在那里,表面干净得像是科幻电影的滤镜一样,呈现某种古怪的失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