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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跳的不是华尔兹,也不是任何意义上的交际舞,只是毫无规律的、奔放的,像是原始部落庆祝丰收或夏天到来的狂舞。尽管如此,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如此默契。
“第一只老鼠去到了森林里,参加了山精们的舞会,很热闹……”
忽然,哈利脑海中浮现这样一句话。他想了半天这是谁的声音,记起一张满是雀斑的脸——然后他记起来了,那节创意写作课前未完成的阅读,教室里的秋风和写字的声响,还有……茶香。
哈利偏过脸,看向一旁的德拉科。后者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他们就这样,愣愣的,在一片绝对谈不上优美的音乐声中对视。
他会邀请我跳舞吗?
哈利这样想。单是想想,就感到脸颊烧了起来。
他低下头,躲开了对方的视线,内心骂骂咧咧的,骂自己都想的什么玩意儿……
女孩们的笑声荡漾在树林里。她们转着圈,跳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去,以免踩到地上的小山精。炎炎夏夜像是永远属于歌声、永远属于舞蹈,在漫天星辰底下、在时间长轴中,定格最炎热也最浮躁的一刻。而哈利坐在那里,左手边不远是几株朔日草,右手边不远……是他喜欢的男孩。
他听到身旁有动静,很微小,却足够打乱呼吸。而就在哈利几乎以为德拉科要站起来,向他伸出手——那只已有着熟悉温度的手——并邀请他加入这场丛林之舞时,德拉科说话了。
“那是什么?”他说,声音不知怎么有点沙哑。
哈利有些错愕。他愣愣地转过去,发现德拉科都没有在看自己。
“什么?”他反问道,感觉被泼了一身月光。
“那个。”德拉科伸手指朝某个方向。
抚平胸口掠过的一丝轻叹,哈利摆正眼镜,扭身朝背后的一片森林望去。
他眯着眼睛,费了有一阵,才注意到德拉科在说的东西。
好吧,准确来讲那不是东西,而是一种动物。
树枝和阴影很好地为野外的生灵做了掩饰,因此哈利也辨不清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能看见长长的、灰白色的脖子。它不断移动着,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出现。
哈利瞥了德拉科一眼,回头看向林中舞步欢快的几十个山精和两个女孩——音乐的节奏逐渐加快,他们的姿势也越加奔放起来,有一个山精甚至把脚踢得比头还高……
或许德拉科确实不该邀请他跳舞……
“过去看看?”哈利提议道。
金发男孩同样回头,看了眼舞厅,表示默许。
……
漆黑的森林深处,簇簇松针隔开了舞会的声响,耳畔变得安静了一些。哈利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握住自己的魔杖。两个男孩向有树丛发出声响的方向一步步迈进,终于在一片和“山精舞厅”差不多的空地上,找到了这只不同寻常的动物。
哈利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德拉科则紧张了起来。他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手忐忑地找到了彼此,交握在了一起,仿佛几天前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那样。他们同时怔住,脖子却像杯卡住了一样,只允许眼睛看向前方——
长长的脖子、灰白的皮毛,还有一双水晶玻璃球般大大的、镶在头顶的蓝眼睛。
男孩们惊奇极了。他们可从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动物!它长得有那么一点点像电视上的羊驼,此时却仰着头、抬起前肢,摇头摆尾地跳舞。它看上去十分兴奋,仓鼠一样的圆耳朵双双竖了起来,大得出奇的眼睛直勾勾地、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哈利揉了下眼睛——用他空着的那只手,注意到那双不停前后迈步、蹦跳和转圈圈的脚上竟有着厚厚的脚蹼。
突然,长颈动物背后的树丛发出一阵沙沙声,两个影子接连着出现在了那里。哈利握紧魔杖,正要看清来的是什么人,飘来的云便遮住了月光,眼前的景物暗了下来。
原先还在跳舞的动物顿时停住,呆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咕噜咕噜的怪叫。它失望地低下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的两个男孩,又呜咽了一声,跑开了。
“哦不……”一个弓着腰的人从对面的树丛中走了出来,“应该早点来的……”
一个光点凭空亮起,哈利随即看清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太婆——那拐杖的顶端便是光亮的来源,颜色像极了“荧光闪烁”。她系着一条破旧的围裙,手上爬满了皱纹。
没过几秒,另一个人也跟着她走进空地。
“并不需要担心吧,”哈利听出那是个男人,声线似曾相识,“或许它已经留下粪便了……”
老太婆靠近刚才那头动物跳舞的地方,把拐杖插进土里,弯下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后面的人慢悠悠地走到了荧光照耀的地方,哈利一下子就认出,那是几天前为他们指路的、留着一把红色胡子的男巫——又或者是残疾老兵。
红胡子男人也认出了两个男孩。他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你们好喔。”他向他们打招呼。
这时,弯着腰的老太婆“啊”了一声。她啧啧嘴,从围裙中取出一片像是从野人国取来的芭蕉叶,包裹住地上掉落的几个粪球,将它们捡起来放进肚兜。“这下我的曼德拉草能长成了。”她这么说着,直起了腰——相对意义上的直起腰,因为她的腰本身已经太弯了。
老太婆直起腰,这才看见了面前两个望着她的男孩,歪了歪脑袋,“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