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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一次的“超时”过后,德拉科浅笑着从树后走出来,对前面树下的人喊:“我又赢了。”
哈利转身,看见德拉科慵慵懒懒靠在树边,呆呆的。他定在那里好一阵,好像在思考。德拉科正要再次张开嘴巴讲话,就见他快步走了过来,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好,我明白了,”哈利一字一句地冲他说,“把你的耳朵堵上。”
“为什么?”德拉科明知故问。
“因为你在作弊。”哈利一眼识破了他。
“我没有作弊,”德拉科把手摊开,语气十分诚恳:“这叫天赋。”
“我不会和你玩了,如果你还——”
“行!行!可以了!”德拉科轻笑出声。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微微仰头、认认真真瞪他的样子,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时候了,“如你所愿,公平先生。”
说完,他闭上眼睛,双手盖住耳朵。
哈利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德拉科手掌与脸侧贴合的地方,确定是捂严实了,方才半信半疑地迈出几步,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看看——那金发男孩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样,还算乖巧。
不再刻意分辨脚步声后,等待的这一分钟像是变得漫长了些。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杂响,德拉科更能听清自己的呼吸——那声音被放大许多倍,在脑海中回荡,很安稳,又因为从胸膛升起的愉悦感时而加重、时而放轻,像清澈小溪上自由漂流的、颠簸的纸船。
26……27……
从小到大,德拉科都没有真正玩过捉迷藏。“童年”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就连睡前故事都是MP3播放器里听来的——他无法想象自己在记背某门外语的单词或者练钢琴时向卢修斯提出“你能陪我玩一会儿吗”……非要说有什么快乐回忆的话,只能是纳西莎偶尔在他书桌上留下的巧克力曲奇和牛奶。
马尔福家的别墅前面是公路、后面是森林,两侧一边是草地,另一边是格林格拉斯家的别墅——那家人的小女孩阿里斯托亚从小就和他认识,却从来只是在家长的“聚餐”上见过,更别提和他在两家同样硕大的房屋里互相追逐。
同样的还有玩具,任何的玩具,或者游戏机。幼儿时期提升智力的七巧板早被卢修斯在他八岁生日之前就扔掉,那之后,整栋房子里唯一能玩的只有用废了的草稿纸……
57……58……59……
德拉科睁开眼睛。
他放下盖住耳朵的双手,环视四周。
之前的几次“寻找”过后,他们已经离最开始在的那片林子有些距离。就现在站的地方来讲,周围的树木明显更加零落,许多地方的泥土没有了落叶的覆盖,柔软地暴露在空中。德拉科本能地去看哈利留下的足迹,又意识到,这大概也算“作弊”。
思来想去,他抬起头,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寻找。
树叶沙沙作响,鸟鸣或清脆或沙哑地穿插其中,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松鼠在树枝蹦跳。不再对某一种声音付出更多的注意力后,这些声响便全部杂糅在一起,汇成一段没有旋律的音乐。
炎热的空气让他稍稍出了汗,德拉科四处张望着,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和哈利·波特在梦里认认真真玩这游戏……这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一个多月前的万圣夜,他提溜着南瓜灯在漆黑走廊里转悠着、转悠着,带着高尔和克拉布慢吞吞走进每个路过的教室,又慢吞吞出来,都只是为了应付时间。直到他在古典文学教室里发现某个格兰芬多——他明明一眼就看见了窗帘底下的那双白球鞋,明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却没有走近。
其他人玩捉迷藏的时候,但凡捉到自己的朋友,总是在一起大笑、拥抱,气急败坏地打闹,或者焉巴巴地服输。
那他们呢?他们以什么方式在一起玩耍?
或许他可以揭开窗帘,大声嘲笑对方蹩脚的躲藏方式。但波特只会一句话不说,冷冷走开。这是毁掉一个夜晚最好的方式。
而现在,在梦里,他们是“朋友”,他们是朋友有一阵子了。
德拉科行走在树与树之间,在阳光与阴影间认真找寻,认真落下每一步。他甚至想要听清楚落脚处每一根松针轻轻裂开的细微声响,想要弄清楚唱歌的小鸟停在哪一根树梢,想要把闻到的露水清香装入玻璃瓶。他想记住此时此刻的所有的东西——当他们只是两个无聊透了的孩子,在树林中玩三岁小不点都会玩的游戏。
他走了那么久,或许是在故意延长时间。因为最终,哈利躲藏的地点并一点也不远。
那是一棵和周围的树都隔有一定距离的年轻枞树,在一个非常小的土坡上。德拉科经过时,瞥见了一角白衬衫,静悄悄笑了。
地上的断枝和松针并不太多,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有意将每一步都落在柔软的泥土上,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响;即使经过刚才,他总算知道,波特的听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普通。
德拉科慢慢地、十分小心地接近了那棵树,屏住呼吸——
“Gosh!”
哈利惊叫了一声,猛地要跳开,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臂,顺势拉进了怀里——如同刚刚学会奔跑的小孩一把箍住发条的玩具彼特兔,以防它在下一秒就溜出掌心。
德拉科笑了,笑得很开心,手臂圈着这只小兔子。他就这样抱着他,唯独不敢用力。
“看到么?”他低声说,“我还是赢了。”
哈利觉得他要疯了。
不不不,他觉得他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