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朝堂上,则宁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冷眼旁观,他就只是在一边站着,皇帝不指明他,他也乐意保持沉默。
墨阳的案子在大理寺卿的督促下进展极快。正巧在则宁生辰前,那一系列名单都呈送到皇帝案前。
人数之多,范围之广,令人震惊。
而很多的,则是皇帝在位时中榜的进士。
在暗藏私利的人的粉饰太平下,皇帝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御座上的皇帝胸膛剧烈起伏,而下面的朝臣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皇帝怒极反笑:“好哇,好!这就是地方的父母官?他们居然是这样当父母官的!拿着朕给的俸禄,挪用朕的国库,在朕看不到的地方鱼肉朕的百姓?真是长见识了,难道朕养了这么多年的不是为民请命清正廉明的官员,而是贼胆包天贪得无厌的豺狼吗?”
“陛下息怒——”
皇帝在剧烈的咳嗽,咳嗽声好似破裂的风箱。过了好久之后在高石的服侍下渐渐好转。
皇帝平复了很长时间才语气漠然道:“依律处置了吧。”
大誉律例,贪墨十两,处以笞刑,贪墨五十两,便罢官坐牢,贪墨八十两就会被处以极刑。
那些地方官员,贪墨直达上千两上万两,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而国库如今不同以往,多年来总有地方旱灾水涝,税收比之先帝差了大半。思及此,又不禁想到之前每每被自己不耐烦推脱下去的案子,顿时有些急火攻心,皇帝越想越生气,狠狠地拍了面前的桌子,“啪”的一声,朝臣就听皇帝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贪千两以上的,都给我诛三族!家产充公!”
再重的刑罚,在黄白之物的诱惑下,也不免铤而走险。人之贪欲,自古以来就泯灭不了。
就比如说前世历史上的明朝。自朱元璋称帝以来,就着重整改贪腐作风,对于官员的贪墨刑罚也是历史最重。可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越严越贪。
则宁抬眼看了李庆安那边,见他依然面带笑容,只是他身侧的官员面部表情有些稍微不自然。
见则宁看他,李庆安也回以一笑,则宁便收回了视线。
下朝之后,大理寺卿,也就是镇国公世子,则宁的舅舅和他并排着走,说:“这次查到的人不过是沧海一粟,这只是一次赈灾的案子罢了。”侧首朝李庆安那里看了一眼,继续道,“那人做事极为小心,想要拿到证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则宁也没想着一招就能把李庆安怎么样,所以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就算是曾经的纨绔子弟,但是在官场浸淫多年,就深藏不露借刀杀人的把戏,学得也算炉火纯青。
而被查到的那些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挡箭牌和弃子罢了。
这时蓝相和道:“父亲今日抱恙,故而向陛下告了假没有早朝,听父亲说有事要和殿下交代一番,就连母亲也念叨得紧。不知殿下乐不乐意与臣过府一叙?”停了一下,中年男人的眼神里似乎别有深意,继续道,“当然,并不是有多重要的事,殿下若是公务繁忙,可再约时间。”
则宁一顿,便推脱道:“外祖本就该多注意休息,我就先不去打扰了。待过些天一定登门。”
蓝相和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便告辞回府。
则宁不是瞎子,加上心思敏感,自那国公府的老太太上次见他的那亲热劲儿就觉得不同寻常,比之外孙还要加上几分热切。而那位蓝家的表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是道行稍深的人看来可就不值一提了。
倒不是则宁不喜欢她,反而则宁觉得小姑娘娇娇嫩嫩的就好像初开的花一样,就想捧在手心里哄着,前世自己那龙凤胎的弟弟妹妹整日里就跟炸弹一样,让她想怜惜都没那心思。古代多好啊,女孩子都温温柔柔的,就算是北戎的敏罕穆穆性子开放不拘小节在他看来也只是撒娇卖嗔而已。
可是就单纯的那种目光就让则宁觉得不是很自在。
恐怕镇国公府的人都不想让那位蓝家表妹许配给自己,否则也不会有刚刚的那番试探了。就算不如此,则宁也很介意这种配对。单不说别不别扭,就是从基因遗传的角度上来说,为了子孙后代也要避免。
回到了承德殿,被自己指派出去寻找那位听说过的老神医的隐卫已经等待许久了。
免了他的行礼,则宁便绕过他去坐下,问:“怎么样了?”
那隐卫抱拳躬身道:“回殿下,属下探访多处,那位神医曾在十多年前有一段时间多出现于西南各处,后又消失了几年,再出现时身边总跟着半大的孩子。听那里的人说,是从江南捡来的孩子,后又收为徒弟,从此后就没出过云南。”
云南与南蛮接壤,那个地方空气潮湿,又有古木参天,虫蛇鼠蚁遍地,听说是巫蛊之术的发源地。由于稀有的药材常常出现在那个地方,再往西北走半个多月就会到戈壁,那里虽岩石□□,但是也存在珍贵的药材。所以西南地界,确实藏着不少深藏不露的江湖人。
听那隐卫说,又过了许久,渐渐的只有那徒弟只身一人出那神医长居的深林出来行医,就再也不见那老人了。因师徒两人不喜被打扰,于是在深林外布了阵法,寻常人自然是走不进去的,但是当地有一位富户人家有家眷性命垂危,情急之下找来了榜上有名的江湖人士硬是闯了进去,结果那徒弟不在,屋内却有一块刻有先师的排位。而那位徒弟就再也没回来过。
至于是男是女,江湖人士易容装扮本就是寻常之事,一时间也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