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珩明白了医生在为难什么:“因为我的问询。”
因为他来探望季斓冬,借机套季斓冬的话,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这是季斓冬一直在等待的时机。
季斓冬反过来利用了他。
为那孩子。
厉珩的确被撬动情绪,愤怒会传染,季斓冬身体里那些垂死的岩浆,现在被灌进他的身体里,在岩石的裂缝间冒出灼烧的烟尘。
厉珩俯身,向上拨开季斓冬的额发,打量这双静静闭合的眼睛:“他怎么样?”
医生没有把握,不安地摇头:“不清楚……”
身体状况还能用医疗仪器监测,意识就完全没办法了,患者的脑电图很差,甚至连大量反射也微弱到濒临消失。
厉珩没有再问,他已经明白医生的意思,在床边站了一刻后,他抱起深度昏迷的证人,扶着后颈,让季斓冬靠在自己肩头。
守在门外的部下立刻跑进来:“组长。”
“m计划。”厉珩用风衣裹住他,“证人需要保护,我送他回去。”
部下明显一怔,这个决定冒险,调查局的组长决定的“证人保护计划”,就意味着从今天起,季斓冬被明确拉到厉珩的身边。
但厉珩只是抱着季斓冬向外走,他站在太阳下,亮到刺眼的阳光落在季斓冬闭着的眼睛上,风把睫毛吹动,但并没如厉珩所预测的那样,傲慢的影帝得意睁眼,懒洋洋宣布较量获胜。
季斓冬苍白,安静,了无生气。
“十二年前,我就该这么做。”厉珩问,“是不是?”
没人回答,部下不敢说。
风吹着风衣的衣领,擦过下颌和没有血色的嘴唇,厉珩收拢手臂,让季斓冬靠稳,他尝试回忆十二年前的月亮底下,还发生了些什么。
不大能想得起,因为暗影里的少年实在太镇定、太冰冷沉默,让人意识不到他正承受痛苦。
那只是一起明朗到根本用不着费力细查的案子,家暴、反抗、未成年,不是蓄意,尽快结案对季斓冬有好处,他那个疯子生母歇斯底里要把亲生儿子送进监狱。
所以厉珩只查了一晚就离开。
厉珩想起当时他离季斓冬也近,很近,和今天差不多,一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厉珩低头问:“我那天抱你了吗?”
拥抱是种常见的礼节,通常用于安慰和道别,但那天大概没有人安慰过十五岁的季斓冬,也并没有人和他道别。
沾满泥和血的校服,并没弄脏调查局的鹰徽。
……
小狗还在江景房里晃着尾巴等季斓冬。
狗粮和水都还满。
厉珩把人放在沙发上,找到毯子替季斓冬盖住腿。
他找到一部季斓冬主演的片子,把录像带放进播放器,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把电影当作背景音,翻阅部下送来的案情记录。
小狗挣扎着爬上沙发,趴在季斓冬胸口,不停用脑袋拱他的下颌。
厉珩放下记录,侧过头:“你不摸摸它?”
他握住季斓冬的手,放在小狗的脑袋上,这只手没有知觉,被小狗撒着欢一顶就滑落,坠到沙发下。
小狗愣住。
厉珩也看了一阵那只手,皱眉。
他俯身,握住季斓冬的手,重新放回去,想要松手时却又顿住,没来由握得更牢。
“季斓冬。”厉珩沉声开口,“装睡不是处理问题的好办法。”
“这样会影响我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