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向前走,惹得?她反抗。只站定在饭桌前,默默望着她微屈的脊背与蓬乱的后脑。
兰芙听?到?开门声,紧接着便是?那阵熟悉的步履声,她神?思警惕,握拳竖耳。待那阵脚步声并无逼近之意,才松懈紧绷的心神?,默许他的进入。
祁明?昀也几夜未眠,白日又事务压身,神?色愈发颓唐,眼底挂上一层浓重的鸦青。
她坐了一整夜,他便守了一整夜。
可他甘愿,只要?她能好起来,还?会对着他哭笑,他都情愿。
因?她昨日几乎闹了一日,他忧虑她的病情,天方才亮,他便令人去唤来太医替她号脉。
兰芙这回并未讳疾忌医,一只伤痕累累的素手从帷帐内伸出来,饶是?太医看了,都不免摇头暗叹。
他替这位娘子诊病已不下数十次,每逢他来,她身上便是?道道狰狞新伤,或是?昏迷在榻上,或是?呆滞静坐在窗前。
每来一回,她眉眼间的神?采便黯淡一分,如今,已宛如一滩死水,深沉得?可怕。
她的心病这般重,也怪不得?接连服药,竟还?愈演愈烈,愈发严重。
一个弱女子,身上又怎能受得?住这般多的伤痕。
复诊完,他跟着祁明?昀出了房门。
“她的病如何,分明?每日都在服药,为何昨日举止又突然过激?”
他一日日看着她喝药,一日日盼着她好,可她的病却愈发加重。恐惧化为一块巨石,深深压在他心头,他初次这般手足无措,裹足不前。
太医匆忙一拜,露出三分讶异。
他初次见王爷眼底有这般忧惧之色,以往他来替这位贵诊病后,王爷虽也会过问病情,但?脸上多是?那副阴冷淡漠之色。
若非今日一见,他竟不知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也会面露焦灼与忧疾。
“回王爷,贵人的病属心病,是?因?将忧惧悲痛长年累月积郁在心底,从而积成此?疾。一旦发作,便难以抑制,也因?是?心病,是?以再精贵难得?的药材也只能为辅,不能为主,贵人需得?静养,待她渐渐忘却心中伤痛,才许能真正痊愈。”
心中伤痛、心中伤痛……
这几个字反复盘旋回转在祁明?昀脑海,他竟未察觉太医是?何时走的。
一抬眸,上下一白,苍茫风雪中唯有他一人之影。
她心中的伤痛,皆是?他亲手添上的。
事到?如今,都是?他错了。
往日那一声声清脆的鞭笞卷起飓风狂浪齐齐拍回他自己身上,悔与惧这两种从前他从未感受且不屑一顾之物如今填满他四肢百骸。
他被抽剥得?浑身僵冷无力,脚步略微有些踉跄。
再次推开门,兰芙静坐于帐内,身影如极力寻求庇护的蜗牛,蜷缩在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