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昀吹熄一盏烛台,房内瞬间暗了半边。
兰芙见状,便知晓他今晚怕是不会走了。
果不其然,他褪下厚重的外裳,坐在床榻边缘,望着里头缩在一处的人,话音低沉:“我今晚不走了。”
纵使窗外狂风骤雨,冷意缭绕,可房内的炭火烧的通红旺盛,再加之?他身上灼热的气息倾洒,兰芙此刻浑身泛热。
他薄冷的话音将她带回那日无?休止的折磨中,她浑身发?抖,双手恳求似的攀上他的胳膊,细眉如染苦涩,紧蹙成团,“我身上难受得紧,你?能不能……”
她再招架不住他的索求,无?论是柔和?或是粗暴
,弱不禁风的病躯若再遭受一阵摧残,怕是真?会死在他身下。
她突然伸过来的手倒令祁明昀猝不及防,因极度仓皇,她用了些力,往日于他而言轻如牛毛的力道却掐得他手臂内侧的伤口撕裂般刺痛。
他眉心一凛,却并未抽回手,反问她:“我说了要做什么?”
兰芙又闹了个耳根麻热,渐渐松开他的手,一丝腥气飘入鼻中,手心似触上一滩黏腻,借着昏暗光影低头一看?,竟是温热鲜红的血。
“你?……”她摸了满手心的血,一时手足无?措,再仔细观他眉眼,却发?觉他的面色比往日要淡白些许,薄唇也散了几丝血色,“你?受伤了吗?”
祁明昀知晓她怕血,侧目望她,她如同受了惊的兔子,无?处安放的手抵在胸前轻磕细颤。
他叫了盆温水,搁在床前的矮架上,继而拉过她沾了血的手浸入水中,替她揉搓濯洗净指缝间的血渍,霎时,一盆洁净的水变得通红混浊。
“你?受伤了吗?”兰芙任他拿着舒适绢布替她擦拭指尖的水珠,又一次锲而不舍问他。她几乎很少看?到他受伤流血,不禁陷入沉思,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伤深见血。
再次亲眼看?到从他身上淌下的血时,她又意识到,尽管他再强势、再冷漠、再不择手段,他也只是个以?血肉之?躯撑起的人。
祁明昀将她干燥的手掌塞入被中,提及伤痛,他的话语寻常得如同穿衣用膳,“今日坐在轿中,中了暗箭。”
兰芙陡然屏息:“谁要杀你??”
“不知,想杀我的人很多。”他眼底透着一层浅薄的鸦青,许是因伤痛牵扯,面色也染上几分疲怠,掀开被衾一角,拍了拍里头的空位,“躺进?去。”
兰芙即刻挪动身躯,给?他腾出一方睡热了的温床,且自?觉翻了个身,与他四目相对。
祁明昀一如既往搭上她的腰肢,他今日累极,以?至于归途中掉以?轻心,中了一支暗箭。此时已是极其困乏,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两具身躯交缠相依,神思也渐渐沉重。
黑暗中,他身上独特的清冽沉香气紧紧依附在兰芙身旁。
兰芙窥不见他已浅浅阖上的眼皮,还以?为他睁眼未眠。思及他手臂中了箭伤,她游荡的心绪顺着‘他也只是具会流血的肉体凡胎’开始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