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增德”是怎样形成的呢?
瀛洲国有多少“乔增德”呢?
校园里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刘青吾深感教育与人类的荒谬。
她还没有回到宿舍,手机上弹出一条新闻,瀛京大学教授性侵女学生,女学生自杀。刘青吾看完新闻,眼眶里已经盈满泪光。
没过多久,史进答辩和穆凡的预答辩同时进行,结束后,在王奇撺掇起的聚会上,乔增德得意洋洋又神神秘秘地炫耀起一则内部消息:瀛京艺科大学一位男教授,趁着给女学生做发音辅导时,猥亵女学生。
乔增德说完,环视饭桌,骄傲地等着大家的议论。
孙平尧左手切着鱼肉,紧紧挨着乔增德,颇觉自己高明地说:“这个男教授也是傻,不承认不就没事了?谁知道呢。”
围坐一圈的众位女博士纷纷笑着附和:“就是,能承认,说明那个男教授人不算坏。”
乔增德笑呵呵地说:“看,像我这样的神仙导师,绝世好男人,简直百年不遇千载难逢。”
饭桌上响起快活的笑声。
刘青吾大感震惊,食不下咽。
乔增德是男的,他兴奋于他拥有获知内部消息的特权,可是他是研究“现代性”的教授;孙平尧是女的,就算没有多少学识,可是她有女儿;众位博士有知识,未来也要走上教师岗位,可是竟然如此轻易附和。
一件事接一件事积攒在心里,每一件都和自己的研究有关。一定有前人做过此类研究,刘青吾自己看到的文献就何止百篇,可是为什么这么大的瀛京艺科大学竟然没有人讲这些“知识”?
她知道,至少乔增德的“现代性”不包括这些“知识”。
女性的苦痛、生命,不在男性研究的“现代性”里。有女儿的人,哪怕是一个女性,也并不会“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无尽贪图特权的教授面前,任何思想的独立都谈不上。
刘青吾觉得自己与这个师门背道而驰。她默默思考着自己是什么道,乔增德的师门是什么道,相“背”的原因是什么?是身份?是年龄?是性别?还是“心灵”?
如果是身份,为什么同样的身份,人还是如此不同?如果是年龄,并不是所有相同年龄的老年教授都像乔增德一样。如果是性别,何以她和周垳、李升的距离与她和崔冷、张石、朱天画一样遥远?如果是“心灵”,这是否就是善与恶的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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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增德终日启着别人的蒙,但是他的启蒙并不导向思想的自由和个性的解放,反而指向他自己的特权,况且,他的启蒙不容置疑,那么,这样的启蒙还是启蒙吗?如果不是启蒙,那他的一部分知识和人生全部经历如何导向现在的他?
一众博士的笑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他们为什么自愿,又因何而被迫?
刘青吾观察着乔增德,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滔滔不绝中。刘青吾像一个医生一样,开始了“望闻问切”。
她整理出一个最没有表情的表情,以便让自己达成一个最客观的观察者。她要在乔增德的“敏锐”中保全自己。
乔增德又沉浸在极端的自我夸奖中。他嘴里嚼着,手舞足蹈着,眼睛随时在一众学生脸上逡巡着。
一个人,为什么能够如此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肆无忌惮地贬低他人?刘青吾看着乔增德,上一次找证书的事仿佛从未发生。她又看看孙平尧,孙平尧正一脸娇宠地望着乔增德。
启蒙加上权力和乔增德式的不容置喙,如果变成一种唯一的正确,那么,启蒙岂不是专制?
刘青吾向自己追问:“这位乔教授他知道自己‘恶’吗?如果他知道自己之恶,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如果他不知道自己之恶,那博士们从这位‘导师’身上在学什么?”
刘青吾迫切地想要寻找答案。
饭桌上只是几个人,但如果整个人类都是如此,这岂不是一种“极权主义的起源”的再现?
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收束心神。
乔增德不知道讲了多久,他忽然狡黠地看了刘青吾一眼,说:“刘青吾,都听迷糊了吧?”众人笑起来。
刘青吾抿一下嘴唇,没有做任何回答。散席后,刘青吾怀着满腹心事继续查找着文献,但她始终没有获得完全满意的回答。
她再一次去了瀛京大学。这一次,她见到了瀛洲最顶尖的女性教授之一贝木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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