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听着自家师姐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羞涩道,“都是学宫老师与师兄们教的好。不过我也学了一些别家学问,也不知道师姐会不会生气。”
“学便学了,你若喜欢学,那便是你自己的,与谁家学问无关。”刘知蝉淡淡说,然后桌上的道袍再收拾起来。
听刘知蝉这么说,李方的心也放松下来。近几日他随着爱好学了很多儒家与墨家的学问,他当然自己是观阳楼的道士,所以生怕自家师姐骂自己欺师灭祖。现在看来师姐似乎并不在意。
心情放松下李方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到别的方面,他突然看到刘知蝉正将一件满是油渍和污垢的道袍认真叠起来,便善意提醒到,“师姐,这道袍是不是该洗一下?”
刘知蝉听后只是笑笑,但还是将那道袍收到衣箱最下面。“别的可以洗,这件不行。”刘知蝉说。
“哦……”李方也不明白自家师姐言语背后深意,只是觉得师姐无论做什么自然是有道理的。
“既然这样,便去买件新的吧。”刘知蝉将道袍收拾好,就对身边的李方说。
李方听完也是点头,随后两人收拾一下一起出门。由于这一对姐弟对于才买华贵衣裳都没什么概念,便也带上了秋瑾。这个丫鬟是玉家培养的家仆,其眼界倒要比山上长大的道士师姐弟要好多了。
主人带着大丫鬟一起离开了,鱼龙小院里人少了,却也热闹了。其他丫鬟虽然知道刘知蝉脾气好,却也知道尊卑有别,所以刘知蝉在的时候她们也都严格恪守本分。此时刘知蝉离开,丫鬟们也都轻松了一些,她们一边做活一边聊着女子间的闲话。
女子闲话其实话题很广,有时候是儿女情长,有时候是新的胭脂,有的是纯粹的抱怨,甚至有时候会是世家后院的辛密之事。而在今日,鱼龙小院的丫鬟们讨论的却是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李方,而是塞北铁骑孙思归。丫鬟们并不知道这个男子的来历身份,只知道他是刘知蝉的护卫。她们都觉得这护卫容貌不差,又有种男子特有的阳刚气,想来本事也是极高的,这若是能当自己的夫君那便再好不过了。
丫鬟们言笑晏晏,其中不免被孙思归听了去,他不时苦笑一下,但随后便又有些忧愁。今天的孙思归破天荒地没有随刘知蝉一起出门,那道姑虽然奇怪,但也乐得清静。现在刘知蝉依然破了知命,修为反倒要比孙思归这个护卫还要高了。
孙思归就这么坐在鱼龙小院的正院里,他的修为让他不畏严寒,坐在墙根的他倒像是正在偷懒晒太阳的村中懒汉。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呢?”小丫头然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孙思归的身边,笑着跟他搭话。
“想事。”孙思归淡淡地看了然然一眼,全然没有对待自己捡回来小乞儿的那份亲近。
然然歪了歪头,天真地问他,“大哥哥想什么事呢?”
“想我其实有点命苦。”孙思归说,脸上真的浮现几丝忧愁。此时有几个丫鬟看到这边,便有些好奇,这孙思归和那不过十岁的小丫头聊什么呢?怎么脸上还泛起愁了?
听孙思归说自己命苦,然然眨了眨自己澄澈的大眼睛,继续问他,“大哥哥是因为忠义而愁呢?还是因为男女之情而愁?”
“有区别吗?”孙思归问她。
“当然有了。”然然天真地说,“若是为忠义愁,我还可以劝劝你。当若是为男女之情愁,我便只能用你全家老小来要挟你了。”
一个不过十岁的小丫头口中突兀说出了用全家老小要挟他人的话语,如此情形当真是诡异得让人有些发冷。但是孙思归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这男子反而带上了痛苦的情绪,仿佛那小丫头说得话真的已经要挟到他。
“我真的没有想到。”然然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孙思归,“我巴蜀一郡费劲心力在塞北埋下的一颗钉子,竟然真的对那郡王有了忠义之心。”
“而更让我觉得好笑的是,这个巴蜀用了深沉手段选拔出来的死士,竟然真的爱上了一个从山上下来的方外之人!”然然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牙齿。
小丫头笑得当真可爱,只是孙思归却倒吸凉气,只觉得心中惊恐慌乱。他看着然然那口牙,只觉得寒气四溢,仿佛是择人而噬的凶兽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