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韵离了两人,回到长信宫缘然居,堇月见她一路脸色不好,也不好深劝,这会子只奉了茶上前,小心翼翼奉至她跟前,却眼睁睁见苏婉韵大手一挥,茶盏碎了一地,而堇月也因站不稳而摔在地上,碎片扎进她的肉里,深疼不已,嘴里还喊着,“嫔主息怒,嫔主息怒。”
另一个宫女堇秋看不过眼,连连安抚苏婉韵,“嫔主,千万不能动怒啊,您刚从湿镜湖归来,若此时动怒一旦传到外头,指不定了外头怎么传呢,若传您怨恨江贵姬也就罢了,就怕传您怨恨琅玉长公主,那琅玉长公主只怕还得再过些日子回去,您万万不能得罪她啊。”
刚才一弄苏婉韵的气消了大半,先是命宫人将堇月扶下去休息,随后凤眼瞄向堇秋,细细的看着她,眼里充斥着深究的意思,“哦,本嫔再不济也好歹是皇上的妃嫔,又是皇后娘娘亲妹,得罪一个长公主又如何?再说,还是一个常年在边境的长公主,估摸着一生都遇不到几回吧。”
堇秋一看这凌厉眼神,心里吓坏了,但脸上还笑着,回道:“话是这般说没错,但是嫔主莫要忘了,琅玉长公主连慈裕太后都敢讽刺,这证明她不怕,自然更不怕妃嫔怨恨她。另外,琅玉长公主下嫁朱家,朱家历代镇守边境,边境的安宁很需要朱家的镇守,若有万一,边境得了邻国的骚扰或是侵犯,也需要就近的朱家打退。因此就算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得罪长公主和朱家,嫔主以为慈裕太后心里对琅玉长公主没有怨言吗,只是不说死死忍着罢了,您现在多忍一些,对琅玉长公主越恭敬,慈裕太后和皇上越觉得您受了委屈,那么等长公主一走,他们对您必然青睐有加。”
苏婉韵一听确实有几分道理,可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良久,才说道:“若本嫔没记错,她下嫁的朱家,镇守的是和宜国的边境啊,”眉宇一松,“我朝与宜国世代友好,又怎会有动乱,甚至是侵犯,朱家也不过如此嘛。”
堇秋说:“嫔主,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她轻轻一句话,苏婉韵一下子豁然开窍,摆摆手,其实她本人对琅玉长公主一事倒没大的怨恨,而她刚才的怒气也不是冲着江贵姬或是琅玉长公主而去的,因此随意聊了聊就放下了。反倒是这些日子以来帝后恩爱的事让她更伤脑子,原本她以为皇上不过新鲜几天,加之皇后是她亲姐姐,也该得宠的。可这些日子恩宠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比她之前的圣宠更盛,从朝凤宫里传出来的那些事有些连她这个皇上最爱的女人都没有过,什么画眉又是什么丹青。如今又被江贵姬称帝后爱情,她更是受不了。之前有宫女假山后挑拨离间,她尚且能自己骗自己,反正不过是得宠,可现下仿佛连骗自己都没了理由。
突然心中出现一句话,就是之前江贵姬反问她的话,‘那容华怎知没有呢?’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出现在她心里,堵得她心里发酸,也隐隐害怕起来。
都说爱是自私的,她爱皇上,所以不愿皇上爱别人,就算这个人是她的亲姐姐也不行,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做才是对的。
好半响,她慢悠悠说出一句话,“你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这话显然是在问堇秋,因为屋子里没别人,堇秋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慌忙掩去,正色道:“嫔主,奴婢相信日久生情。”
苏婉韵猛地一抬头,急急问:“为什么?”
堇秋道:“两者虽然都是情,但一见钟情而得的感情,也许是抵不过日久生情的,天底下的男人能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也会对别的女人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多了,感情就微薄了,而日久生情,日子久了,一点一点的感情在日子中慢慢积累,最终会多过一见钟情,更会打败它。”语气里无半丝温度。
最后几个字‘会打败它’一下子触及到苏婉韵几根敏感的神经,苏婉韵大衣袖一扫,雕花木桌上摆着的一套茶具瞬间碎成一地,幸好堇秋离得远些,并没有波及。
苏婉韵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般,只那么一瞬,她的脑海里转过许多,眼里多几丝坚定,从不甘、愧疚转而成了坚定与决绝。抬眼看了一眼堇秋,红唇轻启,“你好似很懂?”
堇秋跪下行大礼,“嫔主夸赞,奴婢愚笨,不若嫔主懂得多,也不若堇月姐姐能体察嫔主心思。”
“呵,”苏婉韵走到她跟前,掐住她的下颚,逼着她直视,四目相对,“嘴还挺甜的,本嫔问你,你可愿效忠本嫔?”旋即又加了一句,“为本嫔做任何事。”
堇秋磕头,“奴婢愿意,愿意为嫔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婉韵见她这样爽利答应,亲自扶起她,“好。”旋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见到堇秋疑惑的眼神,继续说:“本嫔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的疑问,但本嫔最终会让你知道为何会这样做的。”顿一顿,“本嫔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希望你不要让本嫔失望。”
“是,嫔主。”
夜渐渐降临,空中挂起繁星点点,淡淡的月光更显宁静与祥和。皇兴城里点起灯笼,一排又一排,远望似大婚时的红绸子铺在皇兴城上空,火红一片,更是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