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策忽然沉默了,他背过手,下颌微抬,目光望向了远处,望向了遥不可及的天边,他缄默良久,直到很久之后孟仕达仍然没能揣摩出那一刻他眼中的深意。
最后,他开口了,仍然是刚才那样泰然自若的姿态与声音。
“他?”
陆景策露齿一笑。
“他算什么。”
轻飘飘的四个字。
天崩地裂的十二年。
***
沈怜枝从不知这条路会这么长,这么冷。
他庆幸自己还能在这时候记得回楚王府的路,这一路跌跌撞撞,他不知撞到多少人,沈怜枝像喝醉了酒般脚步虚浮绵软,几乎无法踩实在地上,可他心里却很明白自己很清醒,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那感觉有如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剑自他的天灵盖处深扎入,扎穿他的心脏,扎穿六腑,他整个人像一块被割下的肉一样被穿透在那把剑上,最终被砍成两半,成为一滩混着骨头碴子的碎肉。
砰!
“嗬!”怜枝跑得太慌张,不知无意间撞着了什么,他低下头去看,见是个陈旧的竹藤筐,那筐子被他撞倒了,里头的东西悉数倒出,怜枝闻到一股血腥气,这股血腥气还伴随着酸臭的味道。
那是因为一块肉顺着菜叶子倒了出来,这肉纹理清晰,色泽血红,是块好肉,可落在地上后,却有无数蚁虫争先恐后地超肉底下涌去,怜枝忍着恶心,用足尖将肉转过来——
一股腐烂味在此时如飓风一般席卷他的整个鼻腔,肉的背后附着着密密麻麻的铜绿色,白花花的蛆群在肉表面扭动着身躯,恶心的蝇亢奋地挥动着翅膀。
怜枝看了一会,而后疯了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他就吊着那一口气,直到跑到楚王府那两头石狮面前了才敢呼出气来,可鼻息松懈的那一刻,他好似还是能嗅闻到那股如影随形的腐烂气息。
那些噩梦一般的景象好像深深烙刻在怜枝的脑海中了,那样一块上好的肉,背面其实已经全然腐烂了。
“哇——”
好恶心,好恶心。
沈怜枝抓着石狮子的一角,不受控制地弯着身子吐了出来,他什么也用,只吐一些酸水,怜枝的整个胃像纸团一般变得皱巴巴的,酸水也吐完了,他便只能干呕,停不下来地干呕。
他吐的实在厉害,眼角沁出泪水,到后来,竟然连整张脸都变得湿润而冰冷了,到底因为什么觉得恶心才吐?到底因为什么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