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要精忠報國馬革裹屍了,打個八折怎麼樣。車主義正言辭:「我們這些北
平英僑傾家蕩產,要從美國訂架戰鬥機去保家衛國的,你這會兒跟我們還價,往
輕了說是落井下石……」
「也不用往重了說,我就問你,過去八十年你們打了三回北平,弄走我們多
少東西,留下輛車怎麼了?」
舒六爺在中間說了許多好話,總算按九折做成了這筆買賣。英國醫生立刻換
上笑臉,收起洋錢,拿出一瓶洋酒,跟兩位北平人喝了幾杯。
何天寶開車送舒六爺回了家,再去警察局辦牌照,他有齊燮元田文炳的片子,
一路綠燈通行無阻。
他把車開到東升修車行,讓他們去掉車上英國標記,自己坐黃包車去六國飯
店看看金啓慶什麼事,原來是陳璧君的一個侄子帶着老婆到北平來玩,金啓慶帶
着他們去逛琉璃廠了。何天寶知道陳璧君出身南海大族,侄子可能有一百個,但
是該應酬還得應酬,趕去琉璃廠陪着皇親國戚逛街吃飯。
黃昏時分,何天寶疲憊不堪地回金魚胡同,走進去迎面遇到了一個賣香煙的
小販,吆喝着「大英牌香煙,金鼠牌香煙」,跟他擦肩而過。
何天寶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他回頭看看小販矮小的背影,心中一動,
說:「喂,你忘了換絲襪了。」
那小販渾身僵住,轉頭走近,託着擺煙的木盤,壓低聲音恨恨地問:「你這
次又是怎麼看出來的?」果然是假扮老媽子的日本女特務。
「你嘴裏喊大英牌,可是你的木盤上根本沒有大英牌香煙。」
小販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木盤裏的幾十包煙,不敢相信地問:「你只跟我打了
個照面,就看清了我手裏都有什麼煙?」
「當然沒有,可是北平不準賣大英牌香煙……」何天寶嘿嘿一笑,「我可以
告訴你實話,但是我教你個乖,與我有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好處?」
「讓我看看你的本來面目。」
「好吧。」
按照小販的指點,何天寶走到路口的潤明樓坐下,過了五六分鍾,一個白衫
黑裙、女學生打扮的小個子姑娘走過來坐在他面前。她圓臉大眼睛,略有些雀斑,
不算美女,但嬌小而甜,也能打個七八十分。
「陳媽?」
小個子姑娘擡眼,怨恨地看他,說:「是我。」她卸去化妝之後眼睛很大,
漆黑明亮。
兩個人同時開口:「你總是盯着我做什麼?」
何天寶說:「這兒是我家胡同口,怎麼能說是我纏着你?」
女特務說:「你這強奸犯,我殺了你都不多。」
何天寶說:「你先監視我的,你不信任我,就是不信任汪主席——汪主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