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那熟悉的包房,仍然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不过还多出一个人,那人是柳小翠。两人谈笑风生的,见我进去就闭了嘴。柳小翠站起来,殷勤地接过我外衣朝衣架上挂,酸溜溜地说:“苗苗,还是你有面子,林哥我怎么请都洗白,你一动嘴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所以呢,丑女怎么能和美女比呢。”
苗苗轻轻打她一下:“鬼才相信你的话呢,私下里不知道你们怎么亲热。”
柳小翠拍着胸脯说:“天地良心,我要和他私下亲热……”
“柳小翠,不知道稳重一点儿吗?”我赶紧打断她的话。
柳小翠吐吐舌头,不再开腔了。
我在她们对面坐下来,柳小翠张罗着给我倒茶水,我不错眼珠地凝视着苗苗。几个月不见,她变化好大,脸蛋黑了也瘦了,颧骨高高地耸起,好像两道陡峭的山脊。眼窝深深地塌陷,周围是黎黑的肌肤,成了熊猫眼。我的心好痛,感觉好像有人拿刀割它,一下一下,好疼。苗苗那里扑哧一笑,说:“怎么了衰哥,不认识了?”
我装作有心没肺地送她一个甜蜜微笑,说:“美女,别整天沉浸在爱情的美酒里,酒虽好可也伤身。还是掌握好节奏,别把自己一下子就燃烧完,生活多美好而你还年轻,你的日子还好长好长,知道吗美女?”她望着我,脸色黯淡着,然后双手掩面轻轻地咳嗽起来。
柳小翠恶狠狠地将茶杯送到我面前,由于动作过猛,水在杯子里剧烈地晃荡,还溅了一些在我手上。她赶紧拿纸巾给我擦,苗苗冷眼看着,脸上露出奚落的表情。我将手抽回来,正襟危坐地望着她,柳小翠不高兴地说:“真是的,马屁拍到大腿上,反叫踢了一脚。”
苗苗调侃着说:“就是吗,所以说唯男人与小人难养也。”
“苗苗,何叔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去上海治疗了?”我关心地问。
苗苗神色一下黯淡下来,说:“中权小翠,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是有什么事儿,请你们一定照顾好我老爸,拜托了。”说罢,起身朝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诧异地望着她,感觉一头雾水。她却摸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我和小翠:“这是我老爸医院的电话和他的手机。你们也知道,我不自由,属于我的时间很少,要不是他去外国考察,我们根本不能见面呢。”
黄鼎礼去欧洲七国考察我是知道的,既然这样,苗苗就有好几天自由,我得创造机会与她单独见面,以了结我对她的相思之情。这样想着我就对柳小翠说:“美女,你能不能留给我和苗苗一点儿时间和空间,我想单独和她说事儿?”
柳小翠明显地不高兴了,却马上起身,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嫌我碍眼啊就别叫我来。”说罢,悻悻地出去了。
苗苗望着生气走出去的小翠,说:“中权你干什么啊你,你看把小翠气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又整什么玄虚哪你,真是的,别拿真情当了驴肝肺!”
我将她的双手捉住,轻轻地抚摸着,一时之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我望着她消瘦的脸蛋,心疼地问了一句:“他,对你好吗?”
苗苗低着头,将手从我手中抽回去。半晌她反问一句:“中权你老实说,丢了助理职位,你是不是觉得特没劲?”
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了,黄鼎礼不是出国了,她怎么知道我丢官的消息?“你也知道这事情?无所谓,我不过就是一卒子,爱谁谁吧。”我无所谓地说。
她抓过我的手,在我手心里划拉着什么。“中权,你可千万要沉住气,你走到现在不容易,希望就在前面,也许要不了多久你的愿意就能实现,我还眼巴巴等着这一天,你知道吗你?”
我说:“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把何叔的病治好吧。”
这时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柳小翠在外面嗲嗲地问道:“喂,你们的知心话说完没有,我脚都站硬了?”
我大声回道:“等着,还有三分钟,乖乖地啊别犯规,不然我可不高兴你。”说着我站起身,走到苗苗身前,一把将她搂住,哽咽着道:“苗苗,苗苗,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狠狠地箍紧了她,好像都听见她骨头脆裂的声音。
苗苗也柔若无骨地贴着我,喃喃地说:“傻瓜,你怎么这样傻,小翠那么漂亮,哪点儿比不过我?”
“她是她你是你,我就喜欢你怎么办?苗苗你不知道,我每天是怎么过的……爱一个人为什么这样难?”我赤裸裸地表白着。
“知道知道,中权哥,我真的知道,可……”
“苗苗,我有个想法,我们趁黄鼎礼不在远走高飞,干脆我们去广州去深圳,那里我有好些同学……”我突发奇想地说道。
“不不……”苗苗将我的嘴巴捂住,“既然你决心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就一定要成功,不然你就是胆小鬼!再说我对你根本没感觉,你怎么这样没有志气?”
我粗暴地将她脸蛋儿捧住,嘴巴凑上去就想亲吻。突然,她猛地将高跟鞋踩踏在我脚背上,我吃痛不过放开了她。苗苗悲悯地瞥我一眼,眼神深沉,里面饱含泪水。她大声地喊:“小翠,你进来吧……”她的话音还没落,柳小翠就打开门走进来。
“咦,你们在演哪一出,怎么都站着说话,不嫌累得慌啊你们?”
苗苗回到座位缓缓坐下,脸上红霞飞舞,眸子里却滚着泪珠儿。“小翠你这小妖精别不识好人心,我这里正讲你的好话呢。告诉你妹妹,喜欢一个男人又害臊说不出口的话,那你就永远也得不到你真正喜欢的男人!”
我说:“够了苗苗,请你别划歪墨了,我是个正常男人,有自己的主见,我要喜欢的女人我注定会得到她!我倒想问问你老人家住的地儿具体是哪里,多少钱才能金屋藏娇?”
苗苗轻蔑地睥睨着我,那神色让我打了一个寒战。“怎么,你也想做金屋藏娇的事?告诉你,那房子你也许永远也买不起,总共170来万,还有个好听的名字:逸仙居,门牌是161。林中权,你想去做客我们还不欢迎你呢!”
“美女,你还真嫁鸡随鸡了啊,可是好遗憾,你无非就是一个情人,一个玩偶,说说意气风华,却不过就是个吃青春饭的!”我气极了,揭着她的伤疤。
苗苗拍着手儿笑起来,说:“吃青春饭怎么了?你生气,那就生气去吧。还是把家庭关系整好吧,不然怄气死了也没有后人给你端灵牌!”
我真的好生气,这女人总拿闹心话说事儿。“谢谢美女教诲,我听明白你的话了,谢谢。”
柳小翠见状赶紧做和事佬:“哎呀,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乌鸡眼了,算我柳小翠不识相得罪了你们,我这里给你们道歉,请你们包涵包涵还不行吗?”
苗苗说:“乖妹妹不关你事儿,我们说别人呢。”
柳小翠故意问:“是吗?说谁?”
“苗苗你给我听好了,我邀请你下周六去郊游,顺便将我们的事情了了。早上7点我开车到那富人小区来接你,至于你去还是不去随便。告辞了。”说罢,我扭头朝门外走去。
回到家,周开山还在昏睡,嘴张得老大流淌着哈喇子。我厌恶地扭头朝自己房间走,打开抽屉摸出笔记本,记录下苗苗的地址,然后在一沓稿纸上写下几个字:关于黄鼎礼贪污腐化问题的情况反映。然后,我奋笔疾书,嗖嗖嗖嗖,一个个字好像子弹从我笔下流淌,我甚至听到子弹清晰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