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士则给府中奴仆放了假,允他们回家过年。
除了府中三两个家生子,再没有旁的仆役了。
正厅中圆桌上摆了四菜一汤,沈夫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也不知临鹤在狱中吃不吃得上饭。”她幽幽说了一句,眼圈便开始通红。
平日里,没少责骂自家儿子,可那是她心头上的肉,怎么可能不牵挂。
沈士则吃得倒是香,一口菜、一口肉再喝上一口小酒。
沈夫人见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恨恨地从桌子底下使劲踩了沈士则的脚。
沈士则‘嗷’一声,手中的筷子也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他一脸委屈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夫人,你这脚可是上过战场的,当年踩着三个敌军大汉竟是硬生生让他们爬不起来,我…我可比不过他们啊!”
他感受着脚背上的疼痛,估摸着是肿了。
沈夫人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儿子还蹲在牢狱中呢,你还能吃得下!”
没想到此话一出,沈士则更是一脸委屈,眼圈竟也红了起来。
“想当年,大庆国初立,朝中有蝇营狗苟之人私以为庆启帝厌恶沈家人,于是将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押入了大理寺牢狱,我当时在牢中吃不好睡不好,觉得夫人定是也担心得吃不下去,可没想到半月之后回府,你竟是胖了两圈!”
沈夫人听他提起往事,一时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讷讷道:
“当时大理寺不是还有衡昌护着你嘛,我知道你定不会受委屈的。”
说罢,她又长叹一口气,眉头皱起,“可怜我儿,孤零零在那臭名昭著的金吾狱,也不知有没有受刑…”
说着说着,竟抽噎起来。
沈士则心疼地将自家夫人搂入怀中,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说道:
“金吾卫不是还有傅家那小子嘛,有他罩着,不会有事的。”
沈夫人一脸疑惑,“你是说傅诏?他俩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谁也瞧不上谁,见面不打起来就是好的,傅诏怎么可能会罩着临鹤?”
沈士则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笑得十分自信:
“当年我与衡昌不也是谁都看不上谁?”
他看着自家夫人面色缓和了一些,说道:
“临鹤和傅诏都是好孩子,是当今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即便有误会,早晚都会解开的。包括三皇子、刘家那小子、杜家那小子…”
顿了顿,沈士则听着窗外或近或远的炮竹声,又是一年匆匆…
他感叹道:
“若没有此时的风雨,怎能长成守护家国的参天大树!大庆国的将来,还得靠他们呐!”
听沈士则这么说,沈夫人长叹一口气,终是平静下来。
是啊,想当初他们不也是这般过来的吗?
他们的时代结束了,现在是年轻一辈的时代了。
风雨,得由他们自己扛!
沈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夫君说得对。”
她给自己和沈士则各斟了一杯酒,酒杯一碰,也算是过了年。
“今日本想让南荣姑娘一起吃年夜饭,她说还有事,也不知忙些什么。”
沈士则展颜一笑,“你不也说过嘛,南荣姑娘不是高门后院里娇滴滴的小娘子,她啊,像一只鹰,自该遨游于天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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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掩映下,一户人家破败的院墙上,南荣婳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不知谁念叨她,差点一个喷嚏打出来。
痒意退去,她目光又落到院中主屋透着微弱光亮的窗户上。
有隐隐的说话声从屋中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