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衍道:“上次祖母寿宴之上,你遇到了何事?”
少甯面色一紧。
车驾左右顶端悬挂着两盏风笼,寒灯白煌,程之衍将她神情尽收眼底,蓦然寒声道:“果然!我当日问你,为何不说?你的主意未免也太大了,是打算自己解决此事?你可知道,今日但凡你有个好歹,祖母她老人家该有多伤心。”
那次寿宴,自己于咏雪亭不远遇到她,彼时只她一人,他其实并未同谢荣启联想到一处,只后来查了宴客名单,知道谢荣启也在受邀之列,想着此人平日里行事乖张,便起了促狭捉弄的心思,让程潇暗中在他车驾上做了些手脚。
不曾想那日之后,竟会有今日这样大的祸端。
提起程老夫人,少甯不免红了眼眶,自己虽同她见外,但这几年在偌大的程家,她确然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正因如此,才更不肯让她烦扰。
她苦笑道:“大表哥怪我行事不谨慎,我自该受罚。可当日是老夫人的千秋,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男女于这种事上,所受到的反噬截然不同,咱们平心说一句,若真的闹开来,大表哥觉得老夫人能否护得住我?大老爷,大夫人。。。”她抬起头,颊上仍是恬淡的笑意,只这笑意未达眼底,有些虚无,“谢家是名门望族,我若上门为妾,于程府也是一桩助力,不是吗?”
她不是程老爷的血亲,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她没有做赌的勇气和资本。若话说分明,他们夫妻二人当真将她送上谢府,自己连个退路也没了。
“再者,我本也以为那谢荣启只是说说,不说皇后,谢家亦有长辈在,又岂肯容他乱来,既是没证据的事,我也不敢乱讲。只是未曾料到他竟是个疯的。”
程之衍望着她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即便父亲母亲不护着你,我同祖母也会护着你的。此番,错不在你。”
少甯抹了一把脸,眼角挂着泪,让原本清润的双眸更加明亮,“我知道,可我总盼着自己能强大些,能不给老夫人和大表哥添麻烦。还有,旁人总不能护着我一辈子,不管到何时,我总要自己拿主意的。”
程之衍突然有些怅然,见她泪水越流越多,伸手欲为她揩泪,指尖触及那冰冰凉凉的颊畔,温润的珠子一颗颗滑过指腹,只觉那瓷一样的滑腻触感似带了电流,经过小臂窜到心口,让他忍不住一阵眩晕。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回过神来。
少甯茫然张了张口,“大表哥。”
程之衍听着这声若蚊呐的绵软呼唤,心上一激,忙撩开车帷,扬声叫停。
下车后,同程潇要了匹快马,扬鞭一笞便驶进了无边的大雾中。
他这一走,少甯顿时完全回过神,胡乱擦干净脸上的泪,一时茫然起来。
云萝歪着头好奇道:“姑娘,大爷是不是瞧上你了?”
少甯美眸一瞪,胸口噗通噗通跳着,让她脸颊酡红,“胡说什么,大表哥是,是,是可怜我。我哭了,换做是其他郎君,也会安慰的,这是君子之风。”
云萝唔了一声,道:“奴婢知道了,只是人家不都说男女授受不亲,怎到了大爷这里就变成了君子了。”
说罢,望着少甯嗤嗤的笑,“奴婢倒是觉得,姑娘你嫁给大爷也不错,以后有人护着你了,也不用再出程府了。还能日日守着老夫人,多划算呀!”